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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不知是习武之人耳力太好,还是这酒楼本就不隔音。

        总之隔壁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曲缺无意探寻他人的隐私,面色就有些尴尬。

        但下一秒就听隔壁的客人道:“你知道清云派和北辰门怎么突然打起来吗?”

        “为什么?”另一人适当地做起了捧眼。

        “唉!这还不是北辰门的狄少侠,在背后说宁女侠的话,被人家当面撞破了。”

        曲缺想起最开始在擂台上打架的那对男女,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狄少侠和宁女侠。

        “狄少侠该不会说的是那件事吧?”

        那边又开始说话了。

        “那是自然,宁女侠可是江湖上公认的好性子,除了那件事,还能有哪件事情能惹怒她呢?”

        “唉!狄少侠真不应该啊!那件事本来就是他们北辰门的错,如今又提出来,我是宁女侠的话,我也气不过。”

        “可不是这个理,这不就打起来了,到现在两派弟子还没有停下来,要不是…”声音越来越小,突然传来“哐啷”的关门声,想来是吃好了,就离开雅间。

        而曲缺被“那件事”给整糊涂了,不由看向对面一脸深思的宋惟襄,他似是察觉到曲缺的视线,抬眼看去,就见少年一瞬不移地盯着他。

        宋惟襄有些不自在地攥紧了衣袖,正要问他怎么了,但比他更快的是屋外的敲门声,原来是来送菜的。

        等菜上了桌,闲杂人等全部被打发掉,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俩个时,曲缺先是用公筷帮宋惟襄夹了菜,直到冒了尖,他才颇具威严又简言意骇道:“吃。”

        白衣少年面如美玉,在灯光下玉润光华,美得有些不真实,他漆黑的眸子盯着曲缺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声线清冷又带着一丝暖意:“我听你的。”

        他葱白细长的手拿起筷子,动作轻缓斯文地用膳,一番动作那是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哪怕同桌吃饭过很多次,曲缺都不得不说,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哪怕吃个饭,也好看养眼得出奇。

        曲缺光是看着他,就能干几碗白米饭,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

        他摸着下巴心想,但宋惟襄是个男人,若是说出来,肯定会遭到他讨厌。

        于是曲缺就认真对宋惟襄道:“送你一个成语。”

        白衣少年完全不理解他发了一会儿呆,就有什么奇思妙想了,但他对曲缺从来都是好脾气的,有耐心的,便放下筷子,道:“你说。”

        曲缺虽然不是促狭的乐子人性子,但做出个轻佻的神情还是相当可以的,他眉眼浸染桃花的灿漫和不经意的撩人:“秀色可餐!”

        话音刚落,宋惟襄便垂下了眼睑,一时无话。

        曲缺倒是有些遗憾手里没把扇子,不然还可以挑起美人的下巴。

        至于筷子?

        想法挺好,但不要直通阴间,不然你可以对自己的心上人试试,看对方会不会把你打成猪头。

        曲缺从思绪中脱离,恰好就看见白衣少年不仅耳朵泛了粉,脸上和脖子也染上了晕红,就像白玉凝结了霞光,漂亮得不可思议。

        曲缺沉默了,觉得自己要不是个男的,估计对这场婚事满意得不行,就算不为了每天看到这张脸,也为了让以后的孩子更加好看。

        但他现在疑惑了,他刚才是在调戏宋惟襄,他都气得脸和脖子都红了,居然没有冲上来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或者拔剑让他闭嘴。

        难道是有太多的人说过,所以他的忍耐度提高了,明白一时恼怒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不得不忍下来。

        想到这,他愧疚了。

        他对面红耳赤的少年,诚恳地表达自己的歉意:“其实你一点也不秀色可餐,刚才是我脑子坏掉了,才会胡言乱语,你这么威武霸气,是难得一见的铁血男儿,仅次于我的堂堂男子汉,秀色可餐怎么配得上你。”

        那一刻,宋惟襄脸上浮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看向曲缺的眼神也一言难尽,但在少年亮晶晶的眼神下,他叹了一声,道:“多谢夸奖。”

        “不用客气。”曲缺不在意地一挥手,忽然装作不经意道:“平时有像我刚才那样说你的吗?”

        宋惟襄看向他,曲缺解释道:“秀色可餐。”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但擅长脑补的少年可不会轻易相信,饱受现代小说洗脑的他,以为对方是在委屈求全,为了维护对方倔强的尊严,曲缺决定假装相信:“那你要是遇见对你说这样话的人就告诉我,到时候我会…”

        帮你砍他,这样的话太凶残了。

        所以话到舌尖,他就改了改:“帮你骂他。”

        宋惟襄复杂地道:“有劳。”

        除了你,也没别人。

        少年一下子就高兴了,啪啪地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胸膛,力道大得让宋惟襄皱眉。

        他说:“包在我身上。”

        宋惟襄应了一声,就被他喊着要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的话,弄得根本没有时间多想。

        待吃饱喝足后,曲缺终于有心思想其它的事,比如隔壁客人说的“那件事”。

        那件事?

        曲缺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件事,但外人能够知道,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看向同样放下筷子的人。

        宋惟襄被他看得一愣,以为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是提出有建设的话题,就问:“怎么了?”

        声音轻缓,带着饱食后的餍足。

        曲缺很不想显得自己和他一起,就是为了馋他比自己多知道的八卦咳常识,虽然这是事实,但他还是要挣扎一下。

        在他平静的目光下,曲缺挣扎了几分钟,期间脸色变幻得仿佛是个调色板,让人啧啧称奇。

        “那件事,你知道吗?”他还是问出了口。

        宋惟襄不是笨蛋,稍微一想,就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事,便道:“若是你问及宁女侠的事,我略知一二。”

        曲缺明白这年头,大家惯爱谦虚,说是略知一二,那肯定是知道得很多,说不定连对方几岁才不尿床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手指交叠,撑着下颌,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宋惟襄从他期待的眼睛,看到那含着笑意,软红的唇瓣,忽然如触电般移开。

        曲缺:“?”

        好在关于那件事,他还是从宋惟襄口中知道。

        事情也简单,宁女侠就是清云派那个被欺骗的女弟子的孩子。

        当年凌云仙子宁汐颜和玉面郎君方行歌在一起时,谁不艳煞这对男才女貌的璧人,都以为清云派和北辰门要借此修复关系,谁知道玉面郎君突然抛弃了凌云仙子,重新做回了以前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

        由此,两派的恩怨达到了顶点,那轰轰烈烈的一场架就打了起来,要不是被老前辈阻止了,估计两派会就此跌出八大门派之列。

        在那场架结束后,两派彻底相看两生厌,一旦撞上了,非得打一架不可。

        本来和凌云仙子没有关系,她自从和玉面郎君分开后,就把自己囚于后山禁地,不再外出,因为上一任掌门是她师父,现一任掌门是她师兄,都疼她得紧,自然放之任之。

        平日里除了掌门,也就宁女侠能够见着她。

        只是她虽然不出现在人前,但宁女侠作为一个有前途、有抱负的大好青年,总不可能一辈子龟缩在清云派那个小小的地方。

        所以掌门在宁女侠十六岁后,就时常带她出门见人,凭着那张和玉面郎君十成十像,仿佛复制粘贴的脸,宁女侠自出道以来,无须言语,大家就知道她的父母是谁和谁。

        于是在得知方行歌和宁汐颜有一女之后,北辰门还来清云派闹过几回,话里话外都是让宁女侠去认祖归宗。

        前几次运气好,没有遇见宁女侠,最后一次遇见了,其中北辰门一位长老说什么父女天性,血脉相连,劝说宁女侠来北辰门,不要被清云派给耽搁了前途,这些话活脱脱将宁女侠的亲娘踩到了泥里。

        而且说话语气十分不友好,处处显出了傲慢和优越,就好像他们让宁女侠来北辰门,是宁女侠的荣幸,可谓是一些十分恶心人的家伙。

        年少气盛的宁女侠道:“我宁愿死,也不会入北辰门,更不会认乱七八糟的人当爹。”

        这话一出就拉了大部分仇恨,北辰门再也没有提过要宁女侠认祖归宗了。不过就算真的要认祖归宗,北辰门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玉面郎君出身世家大族,可不是什么孤儿小可怜。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但那位北辰门长老的弟子,刚好就是那位狄少侠,由此这位狄少侠受其师父的影响,认为宁女侠很不识相,无论是单独遇见,还是跟着门派一起会面,都会阴阳怪气讽刺宁女侠,直把人彻底惹怒,才心满意足。

        曲缺听完后,仍然觉得宁女侠脾气太好了,明明受害人是她们母女,却让人嘲讽到自己面前。

        若是换作他,绝对能做出些事情,让他们再也颜面见人。

        宋惟襄看了他一眼:“此事虽然在当年传得人尽皆知,但是否存在隐情,外人无从得知。”

        听了他的话,曲缺有些热胀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造谣编织靠的就是一张嘴,况且清云派和北辰门关系本来就差,任何狗血和恶意撒在两派身上也不为过。

        曲缺朝他含蓄一笑:“还是你头脑清醒,不像我总是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宋惟襄没有赞同,道:“阿缺天性良善。”

        这话说得曲缺的脸都红了,手覆上去,有些滚烫。

        既然用了膳,也说完了话,他们付了帐就离开了这隔音不好的酒楼。

        当然这隔音不好,是针对他们这样耳清目明的习武之人,普通老百姓还是听不见的。

        在大街上走着,曲缺就不想回盟主府管那些事,或者说不想宋惟襄去管,但他再磨蹭,路也有走到尽头之时。

        他悄悄地望向那走在灯火之下的少年,似那皎洁的月光终于染上了一层柔色,疏冷端丽的眉眼有了人间的烟火。

        曲缺屏住了呼吸,正想唤他一声,来证明此时并非虚幻时,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了一道声音。

        “他只是一颗棋子。”

        “你可以喜欢他,但不可以爱他。”

        “因为他不是唯一的,不可代替的。”

        他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忍不住拢了拢衣裳,眼神不复灵动,带着失落的黯淡。

        “冷了?”白衣少年担忧地看着他,就要把外衣脱下。

        曲缺赶紧阻止:“不冷,就是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估计是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他说得如此坚定,宋惟襄半信半疑,但忍不住顺着他的思维想下去,首先第一个中标的就是林霁,其二就是秦云崖,到最后连上司林盟主也没有放过。

        而被他“思念”的人,无不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心里想着谁在想他们,又或者是他们这是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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