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恩恩怨怨
玉宸的身体麻痹了半截，他的手在颤抖。.昏黄的烛光下，那台上的牌位显得多么地孤单。他答应她会回来，她也答应他会等他。然而，他们都达成了自己的诺言，可是却只剩下孤独的牌位静静地孑立在那里，没错，她的确是在等待。
玉宸就这样伫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他想起了庄子的故事，庄子死了妻子，不但没哭，还鼓盆而歌，仰天长笑，自己纵然已经金丹大成，但还远远不能不受凡情所动，更远远不能像庄子那样洒脱，那样风过无痕。他嘲笑着自己的没用，心中对何素素也更加的愧疚。他在经历魔境的时候，何素素曾经责怨他在离去的那晚为什么不等她，然而他清醒了，他知道那是魔境，他不能认她。
可是现在看来，那一切真的是假的吗？他依然记得魔境中的何素素怨道：“既然你不想见我，那就永远不要相见好了。”
如今，两人真的永别了，他原本憋在心里想要倾诉的话也没有机会了，人总是到了失去才会去珍惜，那又为什么不趁早觉悟呢？
“公子，你终于来了。”伴随着“吱呀”的一声，小木门被推开了，那个在打扫房间的老人家走了进来缓缓地说道。
玉宸没有回他，他在追忆着，他想在记忆中将何素素留住。
“也许你会疑惑为什么我认得你，小姐还在时，时常躲在书房里作画。唉，可怜小姐她......她走了后，老奴收拾她的房间，才看到她所作的画画的都是你。老奴知道，她是在等你呀。”那个老人家哽咽地说道，他看了一眼那牌位，仿佛何素素那甜美的笑容又出现在眼前，慢慢的，眼前朦胧了，再也看不到何素素的影子，他被自己的泪水遮住了。
玉宸全身一震，她每天都在画自己，等着自己，也许她想着在重逢的那刻兴高采烈地拉着玉宸的手，跑回房间，看着一张又一张淘气捣蛋又奶油奶气的自己，时间过了，小孩总会长大，她却想将他留住，让他自己去温习自己童年的往事。也许这还不够，她还要那一个曾经托着小脑袋，皱皱眉头，凶过她的那个小男孩自己看一下自己，然后要他对那天的事赔个歉。
可是如今，说什么，想什么都没用了。她不在了，什么都没了。
玉宸终于回过头，说道：“她是怎么死的。”话说出口，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她.......她”老人吱呀地几声，就接不下去了。
“说！”玉宸厉声道。
老人叹了口气，上前两步，看了一眼何素素的牌位，说道：“她是被害死的。”
玉宸的双眼瞪得很大，紫色的光芒四溢，他握紧了拳头，手没有一刻停止过颤抖，他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紧咬着牙关，玉宸一字一顿地说道“是谁害了她？我要他血债血还。”
“是昆仑派”昏黄的烛光照出了老人苦丧的脸。
“是修行中人？”玉宸诧异地看了老人一眼。
“公子，实话告诉你，何先生本来就是昆仑派的弟子，只因他和花妖结成道侣，生下了小姐，昆仑派的掌门就下了通缉令要天下道门将他们逮捕交给昆仑派处置。昆仑派要何先生杀了花妖和小姐，何先生当然不从，就在两年前他们在这里找到了何先生的踪迹，小姐就被掳走了。”老人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回忆，脸上多了几分迷茫，继续说道：“后来何先生追赶上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来时却只抱着小姐的尸体......可怜小姐本是无辜的，竟然受此牵连.......”
玉宸终于忍不住了，一滴泪珠划过脸庞，他从来没有流过泪，即使想哭，他也会忍住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可如今，他第一次落下了泪，而且是修成了地仙之后留下的泪。他这会才知道他的心还是凡人的心，或许要参证了太上忘情后才不会这样吧。
“公子，你要给小姐报仇吗？”老人是希望他去报仇的，但又怕他能力不够反而白白葬送了自己。
“有仇不报非君子，纵然我非君子，也要昆仑派鸡犬不宁。”他的心开始体会到仇恨的滋味，或许人随着年长，不论生活在什么环境下，都自然会有。但他的第一次怨恨，却彻底改变了他，虽然还是一样修行，但他生出了要将天下都蹂躏在脚下的霸气，对于小人，他再也不会客气，欠债还钱，有仇就报，天公地义。
“昆仑派在昆仑山中，离这里有几万里路程呢。公子不必急于报仇。”老人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要看她的坟墓。”
“明白了，公子，你就跟我来吧。”老人摸出院子，取来一盏油灯，推开了小门，从后院走出，他在前方带路，而玉宸紧紧地跟在身后。或许他觉得他应该到何素素的坟前来看看她，这才是相逢，这才是回来了。
两人就这样来到了乾坤书斋背靠着的后山，老人回头看了玉宸一眼，说道：“这就是小姐的栖身之所。”
夜色下，传来虫鸣鸟啭，一方矮矮的坟墓就这样静静地立在那里。那是埋葬了何素素的地方，曾经那个可爱的女孩就这样变成了一座冷冷的墓碑，玉宸伸手去抚摸它，抚摸得极为温柔，生怕再让何素素受到一丝的伤害。如果，他早知道有今天，他又怎会在那一个上午对何素素发脾气呢？如果他早知道有今天，他宁愿好好地在魔境和何素素经历一场重逢的喜悦，尽管那是魔境，却也不一定是虚幻的，至少，他后悔他没有那样做，但如今已经太迟了。
“你走吧，让我自己静一静”玉宸的眼神变得极为温柔，他靠着何素素墓碑，背对着老人说道。
老人也没再多说，摇了摇头，又慢慢摸下山去了。
“你在等我，我也回来了。可是你送给我的玉簪碎了，我帮它补好好吗？”玉宸取出了用布包着的玉簪的碎片，原来他在来这里之前就把玉簪的碎片捡起来了。
“我知道你想要回答我，但你说不出话来，不用伤心，我没事。”玉宸坐在了旁边，眨了眨双眼，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常常对你发脾气，每次都是你再回来哄我开心，现在我再也不会惹你了，你回来，好吗？你回来，我好好关心你，呵护你，不让你再受伤害，也不让你再有丝毫的委屈，你回来啊.......”他越说越发现他不能失去素素，越说越感到心痛。“是我不好，那晚没有等你，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这一夜，玉宸就这样陪着何素素讲话，尽管她没有回他。
第二天的清早，玉宸离开了这里，想借酒消愁。于是回到了芸内桥，看了一眼楚月楼，心中正想着到底要不要进去好好地醉一场，但发现原来自己身上没有盘缠银两，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对他说道：“这位道哥，我看你玉树临风，气质不凡，想结交一下，不如请你喝顿酒如何？”
玉宸稍微运一下元神，不用回头也知道背后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他身穿锦衣，身高八尺，手里拿着一把檀木善在扇风，嘴角挂着一丝浮夸的笑容，应该是城里的富家子弟。
“好吧。”他想喝酒没钱，有人给他送来自然乐意，但心中打算不能白白让他请，也许会帮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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