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影失窃
师父脸上阴云密布，可他还是压着声调，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开口道：“臭小子，又欺负你十一师妹。”
我扯出一个不怎么难看的笑，附和道：“是啊是啊，十师兄就喜欢欺负人。”
见余笙笙在一旁有些尴尬，眉眼间全是夹杂着失落的醋意，师父的脸更黑了。
我没等师父开口，径直走到余笙笙身前，拍拍她的肩，又看着眼神里压着抑郁的师父，对这二人说道：“或许等师兄成亲了，有了阿嫂管，就不会到处欺负人了吧。”
说完我把桌上没啃完的芦花鸡和一瓶没开封的桂花酒揽到怀里，不巧正碰上陈长渡阴晴不定的目光。
我悄悄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陈长渡多说无益。转头灵巧地躲过他伸过来想拉住我的手，撇了一眼涨红了脸的余笙笙。
“楚师弟还等着我同他练剑，徒儿先行告辞。”
我没理会身后三个人的反应，反正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肚子还饿着，总要先找个地方把饭吃完。
午时刚过，我在后山竹林里找到了楚师弟，我把桂花酒分给他喝，又给他扯了一只鸡腿。
有酒有肉，竹林里凉风习习，我俩闷头吃饭，倒也算一件乐事。
吃完饭，洗干净了手，就该练剑了。
同往常一样，我用一半功力同他对打，可打了快一个时辰，他突然喊道：“云英师姐，我看咱俩也别藏着掖着了。”
我盯着他，满腹狐疑。
“全力而战，你看如何？”
试锋会上有门派之间的群战，同门之间事先也确实该互知底细，更何况我跟楚师弟到时候还要照拂那个新来的柔弱师妹。
虽然我并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如所见这般柔弱。
江湖上擅长装病的人，多半是隐藏颇深的狠厉人物。
我乐得全力而战，这样酣畅淋漓的对打于我而言确实是少有的。
“来吧，让师姐见识见识小十二的本事。”
“……”
这次我用了九成功力，楚师弟的剑法也变得凌厉起来，招招出彩。
青影剑在我手里游刃有余的翻飞，慢慢地变守为攻，我听得到剑身鸣啸，像极了一阵沉稳的呼吸。
我赢了。
楚师弟收剑的时候还在努力平稳着呼吸，看向我的眼光有些我说不透的东西。
剑阁试锋会即将开始。
我发现我的青影剑不见了。
剑阁同鸿川堂，凌微楼并列江湖三首，威望最高，守卫森严，从未在试锋会上发生过盗窃之事。
要在剑阁，在我眼皮底下把我的剑偷走，需得是极熟悉我，又能在剑阁出入自由的人。
只可惜我马上就要登场，来不及找剑了。楚师弟同余笙笙都显得有些焦急。鸿川堂不参加试锋会的人都在阁外，决不能进阁门，这是规矩。想临时再找武器怕是不可能了。
剑阁裁决官已经在高台上落座，最高处阁主的座位仍像往年一样空着，台下剑阁，鸿川堂，凌微楼弟子分列而立。
我拖出背包里那把老唐刀，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我爹当年一剑成名，难不成我今日也要来一个一刀定乾坤？
罢了，试试又如何。
我拎着唐刀走到台上，同楚师弟和余笙笙站在一起。
群试我们打的很顺利。余笙笙果然没让我失望，她的剑法绝不是练了半个月的水平，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在这关头还要拎着把破唐刀拼命。
很快到了对战，单打独斗。
一轮轮比试下来，台上只剩了我还有另外两名剑阁弟子。
两刀定乾坤，比我预想的难了点。
其中一个剑阁弟子有点耐不住性子，看着我的老刀冷哼一声，一剑刺了过来，我聚力挥刀，用一招白虹贯日，直直的把他的剑弹了出去，那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我用刀抵住了脖子。
众人哗然，剑阁裁决官中有几个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往下看过来。
谁知手里的老唐刀我平时疏于护理，由于方才用力过猛，刀忽然从刀柄处裂开了一道口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又是一片哗然。
我有些尴尬的抬头，发现这哗然并不全是因为我。
因为最高处阁主的座位上，忽然坐上去了一个人。而那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看过去，见那人着一拢玄色劲装，鸦羽般的墨发以银冠束起，面容清绝，凤目含光，身姿颀长挺拔，自高台传出一种不怒而威的迫人气势。
那人冷冽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半刻，然后悠悠的转到了台前众人身上。
我走到众人面前深施一礼。开口道：
“鸿川堂十一弟子陆云英，见过诸位。在下参加剑阁问锋会，怎料佩剑被盗，情急无奈，特向诸位借兵器一用，一个时辰内必定奉还。”
耳边如佩环般动听的声音响起：“不知我这凝华刀女侠得用不得用？”
高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杏衣女子，我定睛一瞧，见说话之人面容华贵，浓密的乌发盘成了十字髻，银步摇上坠着碧玉珠子，华光照人，让人不舍得挪开眼。
“我非剑阁弟子，姑娘不必有所顾虑。”
我走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刀，见银刀鞘嵌着梅花状的紫玉，想来绝非凡品。
我乐呵呵地谢了她，转头看到高处那人微微一笑。
我看着他，忽然想到了紫匀山后平林峰上的日出时光芒破云的样子。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总让我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耳边忽的一声哨响，最后一搏还是来了。
我握住凝华刀的刀柄，聚气于掌心，对方的剑气逼人，我不敢掉以轻心。
来人剑法狠辣，实在不好对付，我生平第一次用了十成功力，才跟他打成平手。我在心里用我知道的所有腌臜话把偷剑贼骂了一顿，若不是不能用剑，我何苦在这试锋会上打这么久。
偏偏我刀法平平，僵持了半个时辰，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高台上的玄衣阁主眉峰一紧。
我攥着刀的手被那剑阁弟子震的发麻，心里却忽地想起跟寂明寺方丈学拳那会儿被他打的避无可避时，他教给我的一招老猿手。我没多想，把凝华刀往那人面门一掷，借着冲力使出了这招老猿手。
那人果然中招了。
他的剑同凝华刀一起落在了地上，我擒住了他的手腕。
高台上鼓声响起，紧接着是总裁决官大声道：“鸿川堂弟子陆云英，胜！”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那刚刚被我放开的剑阁弟子捡起刀冲了过来。
不讲武德！
可还没等我去挡，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等我看明白时，那人的手臂上正钉着一枚短小尖利的银剑箭，鲜血正汩汩往外流。
玄衣阁主站在台前，手中的银弓弓弦仍有余颤。
我大惊，试锋会绝不允许外人插手，这是剑阁的铁律。
裁决官一脸惊恐，颤巍巍开口道：“阁主，这怕是破了规矩…”
他本还要说什么，但嘴张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沉默了。
“破了规矩？那就下不为例。”
我咋舌。
杏衣女子走到试锋台上捡起凝华刀，撇了一眼台上面色惨白的剑阁弟子，轻轻摇了摇头。
这弟子的确是冒失了，不守规矩不说，还得罪了阁主，不知能不能保住这条性命。
她朝我这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看得我全身发毛。
“阁主，这弟子…”
“按律处置。”
玄衣阁主的话音刚落，整个人人影一闪，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最高处的座位又变得空落落的，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我接过裁决官递过来的三首令牌阴刻的那一半。按照正常流程，我在戌时要到剑阁停云楼见阁主，通过最后的测试，拿到阳刻的那一半，才算正式成为三大门派认可的剑客。
离到戌时还有两个时辰，我打算先找点吃的，打了半日，我这凡胎□□，早就扛不住了。
果然还没出剑阁阁门，就撞上了陈长渡。
以及带着泪痕的余笙笙。
陈长渡见到我，眼中少有的慌乱神色霎时化为乌有。他强壮镇定地问道：“如何？”
我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回道：“不怎么样，青影不见了。”
我本想倚着一旁的廊柱歇一歇，可脚步虚浮，一个没站稳，跌倒下去，下意识的抓住了陈长渡的胳膊，他左臂用力，扶住了我。
“青影，我会替你找到的。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一旁的余笙笙也道：“师姐今日实在是太累了，还是我送师姐回去休息把。”
还没等我回答，只听陈长渡与从那剑阁阁门处走来的玄衣人异口同声道：“不必”。
我正站定，见来着正是方才的剑阁阁主。只是这次离的近，我看的更清楚了些。
这位阁主自上任来在门派中就少有露面，只在每年试锋会时才有可能回一次门派，不过近两年来一直没有出现过。江湖上对他传说纷纭，什么身份不明，天赋异禀，武学奇才等等，也有更离谱的得道成仙，厉鬼现世的奇谈。
我一直觉得，统领剑阁这江湖三派之首的剑阁阁主，至少得有四五十年的锤炼，因为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论是武功还是城府都应该是极其可怕的。
我看着眼前这玄衣少年，开始怀疑他身份的真假。不过回想起方才那救命的一箭，速度之快，精准狠绝，又有几分相信眼前人就是真正的剑阁阁主。
“陆姑娘，时间差不多了。”玄衣阁主的声音清冽平稳，听起来很舒服。
陈长渡见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似乎还夹杂着一阵隐隐的怒意，他的手按在苍川刀上，整个人一言不发。
来人含笑，眸子里却满是淡漠。他幽幽开口道：“陈少主，别来无恙。”
这两人竟然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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