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这世间的江湖人之所以会成为江湖人，无非是那几个原因，其一就是家学渊源，本身出自武林世家和门派，其二就是误打误撞，自身持有侠义之心，想要在江湖中做出一番大事业。
而宴会的主人家不属于上面两个原因，他姓许，单名一个崇字，因为使得两把钢刀，江湖人称刀崇。
许镖头之所以是个江湖人，是因为年纪轻的时候家里很穷，为了糊口饭吃，就进福天镖局做镖师，但他哪里想到虽然最后声名不显，但凭着几分机敏心思成了福天镖局的二把手。
现在功成名就，好不容易凭着给母亲过寿，邀来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来家里热闹一番，谁知道来了这姓秦的缉查使。
别人不知道，他们镖局常常和朝廷打交道，还能不知道吗？
这姓秦背景深厚，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小小的缉查使，但实际上在朝廷上的势力不容小觑。他本人也是心狠手辣，对待江湖人从来不手下留情。
许镖头曾经有个镖局里的兄弟，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这姓秦的和他们有点交情，但不讲究情面，当下就把人抓进了牢里，没到三天就传来了他的死讯，连尸体都没有抬出来，也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罪，所以才不放出来供人解决后事。
许镖头对秦云崖有怨恨，但不敢表露出来，但这世上对他有怨的人多了去了，许崇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而且还是敢怒不敢言的那种。
挚友将他拉到一边，咬耳朵说悄悄话：“他怎么来了？”
许镖头郁闷道：“我怎么知道，我可没有请他来。”大好的日子，他怎么可能把扫兴的人请过来，简直自讨没趣。
挚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来了，那你就好好招待他，免得遭他记恨。”
许镖头叹了一口气，只能点了点头。
然而此夜不请自来的，除了秦云崖和曲缺外，还有另外一行人。
这一行人个个黑袍遮身，看不出胖瘦性别，在人家许府门口安静地站着，就显得十分可疑和怪异，尤其是在许府张灯结彩的衬托下，更像是来砸场子的，成功引来路人不明所以的视线。
许府看门的下人遇到这样类似踢馆的事，是想要去告诉主人家的，然而还不等他去禀告，这些黑袍人就直接闯进了许府，下人想要阻拦，尽数被迎面打昏了过去。
然而设宴处离大门不远，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番动静，更有机灵的早就跑进去告了信。
许镖头得到消息时一惊，然而不等他想出什么办法来解决，那些黑袍人已经冲了进来。
庆幸老夫人听了众人拜寿之语，早就已经和府中女眷下去休息了，若是留在此处，怕是会受到不小的惊吓。
曲缺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袍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可能成为祸殃的池鱼，而是看向秦云崖。
这就是你所说的戏？
秦云崖看懂他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哂，朝他轻轻点了头。
而宴上，许镖头上前挡在来人之前，谨慎地询问：“各位是哪里来的好汉？若是来给家母祝寿，还请上座。”
忽然空气中响起一声女子的轻笑，当真是娇媚得让人心里发痒，但在场人耳里却显得诡异至极。
曲缺觉得若是换一个环境，比如说午夜，可能魂都会被吓飞，但在灯火通明、杯筹交错的夜里，再有古怪，人这么多，也壮了胆。
“许镖头贵人多忘事，竟然连我们都不认得了？”为首的黑袍人带头一掀，和身后的手下一把扯下掩去身形面貌的黑袍，露出里面的赤红云袍和衣摆处绣有火凤的花纹。
宴席上的无不面露骇色，几乎要夺路而逃。
曲缺瞧了一眼，就知道是她们是谁了。
虽说这个世界，对百姓的服饰要求并不严格，也没有真龙天子和凤凰天女之说。对于大雍来讲，这两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生物，只能算得上祥瑞，至于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曲缺也不怎么去了解，只在书上匆匆看过一眼。
虽然是这样的情况，但老百姓哪里敢这么穿，除非是那些达官贵人，才有那个胆量、财气、底气，敢用这样的花纹。
除此之外，就曲缺平日里对江湖的了解，也只有赤凰教的弟子敢穿火凤花纹的衣袍。
赤凰教创始人未知，虽然势大，但不位于八大门派之列，且处事亦正亦邪，女子居多。
她们深痛于喜新厌旧的负心汉，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从而滥杀无辜。她们只会针对那些如豺狼虎豹的男人，让他们没有什么好下场。
在女人眼里，她们是护花使者，坚强后盾。但男人却觉得她们太爱管闲事，见其狠辣手段，便隐隐为之悚然。
民间亦有传闻，赤凰教乃是朝中女勋贵组建的势力，为的就是在民间拥有支持她们的力量。
“琳琅夫人，今日带人来许府，究竟有什么要事？”许镖头认出为首女子乃是赤凰教的副教主，虽然他没有做过抛妻弃子的事，和发妻过得和和美美，但鉴于赤凰教的名声，他本能感到一些别扭。
琳琳夫人无疑是个柳眉凤眸的大美人，微微一笑，便能为这宴上更添几分艳光，她笑道：“许镖头，别紧张，我们今日前来，只是为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许镖头警惕地看着她。
琳琅夫人不在乎他戒备的态度，含笑地看着他，没有半分不满，但无论是许崇，还是宴上的其他人，都不会轻视她。
因为曾经有多少人轻视这个美丽的微笑，以为色授魂与，哪里想到这是引你到地狱的死亡之笑。
曲缺虽然在江湖上的见识少，也不会轻易被琳琅夫人的美貌吸引，但难免会和坐在旁边的秦某一起看席上的热闹。
琳琅夫人道：“在半个月前，你们福天镖局是不是接过一单生意？”
许镖头记得确实有一单，但做他们这一行的，首先嘴巴要严，不该说的绝对不能从他们嘴里泄露出去，否则招牌砸了事小，无辜丢命事大。
所以他只道：“夫人为何问这个？”关于镖局到底护送了几次镖，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到，所以他不纠结于对方如何知道的，只问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琳琅夫人道：“许镖头，知晓自己当日护送的是何物？”
许镖头皱了道：“恕我不能告知。”
琳琅夫人眉眼灵动狡黠，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她的容貌那么动人：“如果那是一件会要了命的物件，那你是肯说，还是不肯说？”
许镖头闻言，察觉到此事的诡异，但同时也暗恼琳琅夫人在明面上坦然说出这件事，她就不能私底下再来问他吗？
如今就算他不说，将来要是传出半点风声，这事也会牵扯到他的身上，到时候他这一家子该如何是好？
僵持了好一会儿，谁也不愿意最先开口。
而曲缺也看出了其中的古怪，这位琳琅夫人若真要问许镖头一些隐秘的事，不会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所以她应该另有所图。
这时，在曲缺眼里，那张花容月貌有了几分阴险之相。
许镖头的脸色变幻了几下，青了白，白了红，好不精彩，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会儿，好像下定决心要说话时，意外总会突然发生。
那如暗夜之流光，带着狠厉的锋芒，飞掠而来，直袭中年男子的面门，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生出恐惧之心，就从席面的座位上、他的身前，齐齐飞来筷子和红绸，替他挡住了绝杀的一击。
在场自有高手看出发射暗器之人所在的方向，琳琅夫人眼眸一亮，便追了出去，她所带的赤凰教弟子倒是留在了原地。
许镖头被诸位兄弟围着问候安危时，才有那逃出一劫的庆幸，但此时心情很复杂。因为筷子是秦云崖掷的，红绸是琳琅夫人抛的，再加上不知何故对他出手致死的人。
“多谢秦大人出手相救。”许镖头安抚好众位兄弟后，向秦云崖拱了拱手道谢，心里在想着该如何还上这恩情。
秦云崖淡淡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许镖头不愿欠他的恩情，还待要多说几句话，就听他道：“若是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告诉我琳琅夫人刚才所问之事。”
曲缺就看见许镖头额上青筋暴起，要不是秦云崖刚才救过他，或许现在能和秦云崖打起来。
最后许镖头憋着气，请秦云崖一人到书房说话。
看来他已经察觉到有人想要他的命，他若是想要活着，就必须为自己找一条活路，而秦云崖算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曲缺有自知之明，没有跟着过去听，他看着墙上致人于死地的暗器，不由皱了皱眉。
这暗器又是霜花形状，难道有什么联系。比如用暗器的人是个六边形战士，所以就采用六边形来制造暗器。
他发散思维地想。
因为他是秦云崖带来的人，其他人就以为他也是官府出身，而且他的内力不浅，看着就不好对付，一时间没有人去打扰他。
只是等他回过神，就察觉到身后居然站着一个人，但此人不是秦云崖，让他暗自警惕，手握着剑柄，只要身后一有异动，他就可以拔剑抵抗。
忽然听见那冷沉之声：“你怎会在此？”
莫名觉得耳熟。
曲缺慢慢地转过身，在一片暖色灯光下，看见如雪般冷淡的少年。
他凝聚霜雪的眸子倒映着曲缺不知所措的脸，似乎认为曲缺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便耐心地再问了一遍：“你怎会在此？”
曲缺一听这话，想起自己来云城的目的，这被人抓住的尴尬散去，就有些没好气地反问：“你能在这里，我怎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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