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街角的杂货店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后领被人抓住，在嘈杂的大街上一路倒退着前进，纳特不禁有了如此疑惑。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难得的假日，纳特起了个早，准备展开既充实又有意义的一天，不料同寝的好友一致决定要赖床，他只好自己出了宿舍，到大街上采购文具用品。
身上穿着橘红色的学生袍，纳特走过一排排装潢华丽的商店，最后来到一扇破旧的木门前。
伸手推开斑驳的门扉，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柜台边的老人抬起头，对少年露出和蔼的笑容。
「早安，曼多先生。」纳特走了进去，这是家小小的杂货店，里头推满了简易的生活用品与文具，虽然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但老板非常和善老实，平时绝不会哄抬物价，对贫苦的学生也亲切有加，总是偷偷给他们优惠。
「早啊，纳特，这次又缺什么了？」曼多拿着羽毛笔，正在填写下次的进货单。「如果店里找不到，待会记得跟我说。」
「好。」纳特微笑，走到放纸类的桌面开始挑东西。
「喂，你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吗？」
纳特转过头，发现店里有另一人在，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有着一头上下乱翘的红棕色头发的少年。
「我是学院的学生没错，有什么事吗？」
「呃……只是有点意外，原来像你这样的人也可以去那边念书啊。」
纳特闻言有些不高兴，看对方的衣着质料高级，大概是某个贵族家的子弟，难怪会是这种态度。
「怎么，你好像有意见？」少年挑眉。「我见过的法师都是脸跟墙壁一样硬，说话像在背教科书的家伙，不像你，看起来就一副反应迟钝，很好欺负的样子。」
老实的话语让纳特无言，与其说这人态度高傲，不如说是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法师也是有很多种的，我想你见到的只是其中几种类型。」
「是这样吗？好像也对。」少年耸了耸肩。「你叫什么名字？」
「纳特。」
「喔，初次见面，你好你好。」不待纳特反应，少年径自握了握他的手。「我是……嗯……就叫我戴普吧。」
手再用力摇晃几下，他高兴地宣布：「好啦，既然手都握了，纳达，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是纳特。」皱眉，记得父亲总说贵族的想法是难以理解的。
「老实说，你的名字听起来实在不大像法师欸。」
「…………」
接下来两人继续在店里看东西，纳特估算着要几张羊皮纸才够用，戴普眼尖地瞧见柜台后的柜子里有个水晶镇纸，要老板拿给他看。
镇纸做成小狮子的模样，牠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戴普认为牠在怒吼，纳特怎么看都觉得比较像在打哈欠。
见贵族少年很有兴趣的样子，曼多委婉地表示这东西要四个金币，是目前店内价格最高的商品，若手头现金不够，可以考虑分期付款，或是改选较便宜的铜制镇纸。
戴普听了二话不说，掏出鼓鼓的钱袋往柜台上一摆。
「付现，自己找一下吧。」
打开做工精致的钱袋，杂货店老板惊呼一声，里面金光闪闪，全都是最大面额的金币。
正在挑纸张的纳特跟着傻眼，这人的神经粗细度看来跟史恩有得比。
「爸爸，我回来了。」
铃铛声再度响起，一名少女提着篮子进入店里，看见少年们，随即露出亲切的笑容。
「哎呀，欢迎欢迎，纳特，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被另一名少年瞪着看，纳特无奈地回答：「算是吧，他叫戴普。」
「呵呵，你好，我是玛莉。」
少女将篮子搁在柜台上，里面装着两条面包与一个苹果。「抱歉，爸爸，今天只买到这些。」
「啊，没关系，有这些就很好了。」曼多拍了拍他的养女，虽然收养了在街上流浪的她，却无法给予对方很好的生活，对此这位杂货店老板一直都感到有些遗憾。
从钱袋里拿出四枚金币，再放了枚银币进去，曼多将袋子还给戴普，转头对少女说道：「这位小客人买下了水晶镇纸，帮他包装一下吧。」
「好的。」玛莉找出一个素色的小盒子，将东西装进去，还没绑上缎带，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店门随之倒下。
「唷，你们好啊。」一群地痞流氓踩着倾倒的门板走进店里，为首的猥琐男子走到柜台前，杂货店老板的脸色随即变得苍白起来。
「不、不是说还有一星期吗？」
「哎，老大说他等不及了，欠的钱现在就还！」
「欠什么钱，明明是你们骗了爸爸！」少女怒斥。「说什么我们都不会让出这间店的！」
「唷唷唷。」男子挖了挖耳朵。「听老大说，伯爵大人看你们生活辛苦，还特地延长了时间，没想到你们竟然不领情啊。」
杂货店父女的脸色更难看了，就是因为有贵族介入，他们的日子才会越来越难过。
「算了，没有钱有个商品也好，把她带走！」
「什……走开，不要碰我！」打手们一拥而上，少女退到墙角，很快就遭到制伏。
「玛莉！」
「今天就先这样吧，再不让出这里，老头子，你知道的。」男子邪恶地笑了笑，带着他的人马离开了。
「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曼多绝望地抱着头，当初就是听信某位伯爵的话，以为他好心要资助店里，没想到钱用得差不多时竟被对方以「经营状况未让伯爵满意」的理由要求退款，他不怕欠债，只希望不要连累唯一的女儿。
兀自消沉一阵，发现两个小顾客还在店里，第一次看到恶霸光天化日下抢人，少年们都惊呆了。
「曼多先生，这是……」看着掉在地上的镇纸与盒子，纳特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也看到了，以后还是别再来这里了。」杂货店老板疲惫地说。
「我、我去通知警备队！」纳特快步走向门口，被另一人拉住。
「笨蛋，跟那群废物说有什么用。」戴普捡起镇纸，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凡事都要靠自己，走，纳修，我们去救她！」
「是纳特，等一……」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抓住自己的后领，魄力十足地离开了杂货店。
风风火火地穿过三条街，正当纳特开始有了事情为何会如此的疑惑，戴普突然煞住脚步，拉着他躲到一堆空木箱后面去。
纳特瞧见前方有栋华丽的建筑，先前的流氓正强硬地推着少女进去，正想发问，嘴巴就被摀住。
「这里是某个贵族的拍卖场，专门提供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人竞价。」戴普小声地说，脸上满是轻蔑。
纳特抓开少年的手，发现有几个人守在门口，小声道：「有进去的办法吗？」
「当然有。」戴普信心满满，深吸一口气。
「你们这些混账，把玛莉姊姊交出来！」
「啊？」纳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少年拖着一起冲到了大门口。
「快放了玛莉姊姊，不然我就告诉警备队你们干了什么好事！」戴普怒吼，作势要往门里面冲。
「什么啊，这些小鬼……」流氓们折了折手指，不屑地笑了笑。
十分钟后，「闹事」的少年们被扔进一个大铁笼里，已经在里面的玛莉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检视两人的状况。
「嗨，我们来了。」戴普坐起身子，看起来没什么事，一旁的纳特按着自己的鼻子，他刚才流了点鼻血。
「你们……这里很危险的！」
「我知道啊，所以……」戴普的话被一声野兽的吼叫声打断，他环顾四周，相邻的笼子里全都关着狮子老虎等大型猛兽。
左方笼子里的狮子显得躁动不安，不断对着三人咆哮，红棕发的少年皱起眉头，他走到笼子边，一把扯住狮子的鬃毛。
「给我闭嘴！」
狮子吃痛，龇起利牙。
「凶个屁啊你！」少年一拳打在狮子的鼻子上，牠哀号着后退，纳特觉得自己的鼻梁好像又痛了起来。
「戴普，现在要怎么办？」
「你在叫谁啊？」
「不就是你吗？」
「啊，对喔。」少年晃啊晃地回到两人身边。「反正已经找到玛莉姊姊了，可以走了。」
「怎么走？」
看纳特一脸困惑，戴普得意洋洋地亮出贴身携带的短剑，将它伸出去要劈开笼外的大锁。
往上伸，再往上伸，再再往上伸，再再再往上伸。
「…………」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哪知道他锁挂这么高！」
大锁挂在接近笼顶的地方，无论少年还是少女都构不到，戴普气急败坏地再去欺负隔壁的狮子，玛莉幽幽地叹了口气，接着发现纳特若有所思地摸着栏杆，手上闪着红色的光芒。
一阵微小的嗤嗤声后，少年触碰到的部份竟然开始融化，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融掉栏杆末端，很快就弄了一截下来。
「哇，纳里，真有你的。」注意到这边的状况，戴普惊喜地凑过来，纳特看了他一眼，决定放弃纠正，反正这个人根本没记住过自己的名字。
有其他两人把风，纳特很快就扳下五根栏杆，弄出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洞口。
趁看守的人换班，三人跑出铁笼，离开前戴普回头看了看那些被囚禁的猛兽。
「你们应该也很不爽吧，想不想报仇？」
几分钟后，拍卖场后方就陷入了混乱，四处流窜的大型猛兽让管理者伤透了脑筋，守卫更是追着逃脱的三人到处跑，所经之处无不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喝，看招！」戴普挥舞着短剑，非常英勇地与成年男子短兵相接，一旁玛莉拿着他的剑鞘，当作短棍一样左敲右砸，拳脚功夫完全不行的纳特躲在他们后面，不时用点小法术扯扯敌人后腿。
一阵连打带跑后，三人被守卫逼到了墙边，发现墙上唯一的一扇窗户已被木条封死，自木条缝隙间隐约传来了街上的喧哗声。
追兵逐渐围拢，玛莉用剑鞘使劲敲打木条，却连个木屑都没落下。
「闪开！」戴普跳过来用力踹向木条，但只裂开了一点点。「可恶，外面就是街上了！」
拍卖场的管理者站在包围圈外，不忘对陷入困境的三人品头论足。
「女的看起来还可以，至于男的，嗯，一个普普通通，至于另一个……」看向与木条奋斗的少年，两眼发亮。「噢，多么有精神，这个我喜欢，□□起来一定很棒。」
心里不住骂着哪来的死变态，戴普不死心地又踹了几次，想着自己如果做出什么泄露身分的事，回去绝对、绝对会被那两个家庭教师修理得很惨。
「戴普，后面！」玛莉惊叫。
回头挥剑逼退两个袭来的守卫，他忽然觉得第三个伙伴好像太安静了，转过头，看到另一名少年站得直挺挺的，两手中间飘着一颗大火球。
「戴普，玛莉姊姊，你们让开！」纳特一声低喝，将火球朝着墙壁扔了过去。
轰隆。
和平的起司特王都街道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众人惊叫着走避，在附近巡逻的警备队也立刻赶往事故现场。
一脚踩着已经完全坍塌的墙壁，戴普抹了抹脸上的尘土，哈哈大笑。
「太帅了，不愧是我的朋友！」
「多…谢…夸…奖……」半埋在瓦砾堆里的纳特动了动，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把前天学的爆炎球拿来用了。
「纳特！纳特你没事吧？」玛莉蹲下身，努力将少年挖出来，这时几个守卫逼近，才刚抓住她，就被一个路人以重拳击倒。
「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淑女呢。」路过的骑士团副团长伸手扶起玛莉与纳特，看见一旁的戴普后为之一愣。「殿……」
「啊，大个儿，你来得正好。」戴普招手叫他过去，指了指躲在守卫后面的拍卖场管理者。「你知道那边那个糟糕八字胡是谁吗？」
「看起来好像是艾落伯爵？」
「喔－－」戴普看向脸色铁青的伯爵，笑得非常灿烂。「请放心，艾落伯爵，回去我一定砍了你全家。」
嚣张地放完话后，他拉着纳特与玛莉转身就跑，留下苦命的骑士团副团长与警备队去收拾残局。
之后三人回到杂货店，老板父女感动地相拥而泣，戴普与纳特在一旁看了也很高兴。离开杂货店后，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分别时戴普突然将水晶镇纸塞给对方。
「喏，这是友情的证明！」
纳特愕然地看着少年走远，不知为何，手里的东西感觉非常像犯案后急欲脱手的证物。
之后，由于路过的骑士团副团长一五一十地报告了那场爆炸骚动，隔天起司特王子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那边。
死了，墙壁脸跟碎碎念都来了。拜德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候要找地方躲也来不及了。
被两位大法师拎去书房，起司特王子缩在椅子上，历经家庭教师的质询轰炸后，他决定要转移话题。
「对了，我交到朋友了，就在昨天。」
「喔？想必那个爆炸也是你那位『朋友』的杰作。」教师之一，亡灵导师西尔特冷笑。
「当然，没想到他会那么厉害，我还以为魔法学院的学生都在打混。」
「学院的学生？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袍子？」教师之二，学院院长格雷萨关心地问。
「橘红色的，上面有学院的徽章。」
「他用了什么法术？」
「就……一颗大大的火球，碰到东西轰一声就爆炸。」
「还记得他的名字吗？」中年级火元素班，具有炸飞整面墙的能耐，最近又上过爆炎球课程的有……
拜德歪着头，不确定道：「好像……是纳特吧。」
当天下午，刚下课的纳特收到了校长的卷轴，内容是他必须做半个月的劳动服务，至于犯了什么错，卷轴里夹着誊写的建筑损害请款单，下面写着「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
许多许多年以后，少年纳特当上了法师团长，平时常去的街角杂货店还替他办了个小小的庆祝会。听说当年为难曼多父女的艾落伯爵触怒了王室，不但爵位被剥夺，所有的财产也被没收，而小小的杂货店又有了新的资助者，他的资金给得非常大方，唯一的要求是老板要多进点各方土产。
今天的街角杂货店也挂上了「营业中」的牌子，老板曼多抽着烟斗，拍了拍柜台上的花猫，几年前玛莉嫁给了当年那位骑士，如今已经是团长夫人了。
大小不一的烟圈飘啊飘，这时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曼多回过神，对着门口的青年露出笑容。
「欢迎光临，今天想要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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