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劳动服务没有尽头！
当－－当－－当－－当－－
钟声回荡，现在是起司特魔法学院的下课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有的精神抖擞，有的猛打哈欠、边走边抱怨老师今天又开了什么作业。
这所享誉盛名的魔法学院占地甚广，校区被高耸的围墙所环绕，墙上蹲踞着许多守护石像，它们形状各异，多半处于待命状态，全天候维护校园的安全。
学院采住宿制，平时大门紧闭，到了例假日才会开启，校方并未禁止学生在课余时间外出，只要他们能翻得过那道表面平坦、垂直入地的高墙。
历来都是高年级学生才有外出的能力，中低年级不是一脸羡幕地看着学长姊，就是试图翻墙发生意外，被守护石像当小鸡一样拎去医务室。
一直到了最近，「只有高年级才能外出」的状况开始有了变化。
「喂，你们好了没？」
与高大的黑发少年一同站在墙边，金发少年将垂下的辫子拨到肩膀后面，一双翡翠色的眼睛转啊转，充满了活力。
「再等一下。」听到好友的询问，纳特努力凝聚火元素绳，将它们撮成麻绳般粗细，再绑到身边的半精灵少年身上。
「可以了，法瑞。」确定绳子绑得够牢固，他拍了拍对方，挥手通知墙边的人。「史恩、亚蒙，准备！」
「喔！」
「知道了！」
两人立刻将手伸出来，掌心向上，相互交迭，半精灵朝他们冲了过去，就在即将碰撞的瞬间，他一个灵巧地跳跃，踩上朋友的手心。
「好，上吧！」手中一沉，两名少年用力一举，将人送了上去。
贴着墙上升一段距离，半精灵少年使劲往壁上一踹，继续借力往上，伸手攀住围墙上缘。
爬上去后，他拉起火元素绳，在附近的守护石像上绕了几圈，意示伙伴可以上来了。
这个小小的翻墙队伍至今已成功了无数次，四人都是中年级，目前就读于不同的班级，是宿舍的同寝好友。
「喂，晚餐要吃什么？」脑后的金色辫子甩啊甩，史恩边走边问。就读风元素班的他是师长眼中的闯祸精，平常活蹦乱跳，嗜好是改造与发明法术。
「嗯……我没意见。」抓了抓一头短短的黑发，亚蒙腼腆地笑。他有着不合年龄的体格，不合体格的性格，更有着让水元素班同学大惊失色的法术特质。平常的兴趣是照顾植物，只是每次用魔法浇花都会引发水灾。
「随便吃一下就好了，有人好像还欠了不少作业。」法利耶哼了一声，身为学院院长的养子，这位半精灵少年有着战士般的矫健身手，对自己的来历却绝口不提，在地元素班也是个显眼的的存在。在宿舍闲暇时喜欢制作手工艺品，成品精美得让好友搥胸顿足，屡次怂恿他去兼差赚外快。
「那就去咖哩老爹的店好了，离杂货店很近，最近墨水快用完了。」纳特替众人做了决定。这位火元素班班长由于个性稳重，几个朋友在一起都习惯推他出去当队长，久了同学有问题找他，师长有事情也找他，死党闯祸跑不见更会找他。原本纳特的兴趣是看书，然而在宿舍待久了，早晚对着几张正值发育期又嗷嗷待哺的嘴，第二个兴趣「不开火徒手煮料理」于焉诞生。
吃完晚餐后，四人买了墨水，边闲逛边往学院的方向走，行经一处整修中的建筑，史恩停下脚步，啧啧称奇。
「哇，这是怎么弄的，整面墙都没了。」
「当然是用法术炸的。」半精灵哼道。
「可是我记得法师公会有规定，非紧急状况，应该不能在大街上动手才对。」亚蒙疑惑地说。
讨论几句，忽然发现有人一直保持沉默，三双眼齐齐望向一脸尴尬的栗发少年。
接收到朋友们的关心视线，纳特不由得苦笑。
「之前你们不是一直问我干麻做劳动服务？因为这墙就是我炸的。」
此话一出，三人睁大了眼，老半天才有了反应。
「对不起，纳特，我都不知道你生活压力这么大。」史恩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虽然可能帮不上忙，身为朋友，有烦恼还是请告诉我，我一定会好好听你说的。」亚蒙真诚道。
「怎么不去找格雷萨老师谈谈？」法利耶蹙眉。「只炸掉一面墙，我真服了你的控制力。」
纳特看看好友们，觉得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便将自己假日外出，在杂货店遇到一名贵族少年，与他一起惊险地救出老板女儿的经过大概讲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艾洛公爵？那种变态炸死算了。」史恩摆摆手，像是在驱赶什么。
「没受什么伤还成功救出人，真是太好了。」亚蒙微笑。
「那个戴普，真不是普通的欠扁。」法利耶的眉间挤成一团。
「这个嘛，还好啦……」纳特干笑几声，之后都没再看见那个奇怪的贵族少年，他其实有些落寞，毕竟戴普可是少数的、在学院外交到的朋友。
四人笑闹几句，继续迈开脚步。
夜风吹拂，一阵怪异的刺鼻酸味若有似无地飘过，史恩回过头，困惑地吸了吸鼻子。
味道是从建筑的破口传出来的，即使先前没闻过，还是给他很不好的感觉。
「史恩，走啰。」前方传来朋友的呼唤，他应了一声，举步跟上。
四人依照原来的方法回到学院，由法利耶先落地，接着是史恩、亚蒙，最后是负责凝聚由火元素绳的纳特。
即使围墙的高度很高，魔力也即将枯竭，纳特还是慢条斯理地往下爬，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就算失手摔下去，底下也会有三双手接住自己。
隔天下午，四人抱著书，往学院后方的选修课教室移动。
两层楼高的独栋教室矗立在一片荒烟漫草间，建筑物上布满爬墙虎，斑驳的外表比鬼屋还狰狞，要不是教务部再三强调授课老师就是在这里上课，学生们根本不敢靠近。
只要来到这，史恩就会猛打寒颤，表示这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亚蒙每次听了都脸色发白，纳特耸耸肩表示没感觉，法利耶则是完全不以为然。有那位「老师」在，连骨龙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还用担心什么恶灵作祟。
而能够力排众议，让课程与地点都「独树一格」的，正是现任学院院长的挚友，亡灵导师西尔特。
「毒咒与危险生物」这门选修课在学生间的评价一向微妙，学期初是「虽然很恐怖还是好想选」，期中是「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期末是「我觉得重获新生，再也没有恶梦会让我困扰」。
还是问题学生时，纳特等人常往院长格雷萨那边跑，也常常见到这位令人捉摸不定的亡灵导师，看到他开课，就勇敢地选了。
第一天上课，冷俊的授课老师开宗明义地说道：「危险生物时常被拿来施展毒咒，而毒咒，也常常拿来做出危险生物，如果有人敢在课堂上打瞌睡……嗯，其实我最近还挺缺活体教材的。」
他露出微笑，伴随着阴风飕飕吹过，学生们缩成一团，展开了成长的第一步。
课程进行一个月后，大家渐渐发现这位老师开起玩笑比认真说话还恐怖，幸好危险教材都是不死生物拿着，也没有学生能在一打骷髅助手的包围下打瞌睡，大致上来说还算……平安。
「今天要讲的，是桑纳德毒尸的作法。」
清冷的嗓音飘荡在宽敞的教室里，选修这门课的人不少，敢坐在最前排的却不多。
「桑纳德是一种蛇首牛尾的危险生物，将牠捉来活生生放血，得到的东西就是一种名为桑纳德的剧毒。这种毒的腐蚀性很强，一般只能用水晶容器保存。」西尔特边说边拿起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半透明的血红色液体，看起来有点像葡萄酒。
「至于制作毒尸的方法……」他转开瓶盖，拿起夹子，将一条死蜥蜴丢进去。小小的尸体很快就溶解在血红的液体里，彷佛牠不曾存在。
确定蜥蜴完全溶化后，西尔特低声念了几个音节，血色的液体蓦地骚动起来，它们争先恐后地挤出瓶口，逐渐凝聚成某种外形。
「看，很简单，连初级亡灵法师都会。」西尔特轻笑。
一只猩红色的蜥蜴落到桌面上，它往主人爬去，移动间身驱不断崩落，带出一道道腐蚀的焦痕与酸臭。坐在第一排的纳特四人组呈现目瞪口呆状态，这样的反应让授课老师非常满意。
「消灭桑纳德毒尸的方法有两种，一、用光明的圣力净化，二、以强烈的火焰将它焚烧殆尽。」命令蜥蜴回到水晶瓶里，亡灵导师继续讲课。
「补充一点，如果施术时毒药本身不纯，带有其他杂质……」
正要爬回瓶里的血色蜥蜴忽然发出尖锐的嘶叫声，猛地朝毫无防备的栗发少年扑去。
「纳特！」坐在旁边的法利耶伸手就挡。
西尔特眼角一跳，蜥蜴突然停滞在半空中，它徒劳地挣扎着，被一股看不见的外力硬生生撕成几段，接着彻底粉碎。
「如果毒药带有杂质，作出来的不死生物会很容易失控。」他轻描淡写道，彷佛只是捏断一根粉笔。
扫了在场噤若寒蝉的学生一眼，亡灵导师淡淡地笑了。
「记好了，说不定哪天你的人生期末考会出。」
下课后，待教室里的学生全部离开，西尔特的脸色随之一沉，先是找校长格雷萨谈了什么，接着即刻外出，下午的课全部停上。
傍晚，纳特走在街上，神情还有些恍惚。
明天是王国祭，街道上张灯结彩，到处充满了愉快的过节气氛。王国祭庆祝的是起司特王国的诞生，到了这个重要节日，学院都会破例在前天下午打开大门，让学生早早回去与家人团聚。
「纳特，你还好吧？」高大的黑发少年担心地问。
「呃……亚蒙，我没事。」纳特挤出一个笑容，这样的震撼教育多来几次，自己大概一毕业就能跟冒险团出队了。
「真是，把我们吓个半死，他大概觉得很有趣吧。」史恩不悦地嘟囔。
「我想西尔特老师没有这个意思。」法利耶闷道。
「那你说他是啥意思？」
「训练胆识，某人开学时不是一直对着骷髅哇哇叫？现在好像适应得挺好的嘛。」
「吵……吵死了！」
史恩恼怒地挥拳，所有的攻击照例被半精灵全数闪过，看他们边拌嘴边打闹，纳特感到自己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四人再度从后方经过那栋整修中的华丽建筑，金发少年突然一僵。
「那个味道……」
「史恩？」
「不会错的，是桑纳德，那栋房子里有桑纳德的味道。」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露出吃惊的神情。史恩就算平时神经特粗，也还是有两个地方特别敏锐，那就是直觉与嗅觉。
想起课堂上的血色蜥蜴，少年们不禁打了个冷颤。
「真是太恶心了，怎么会有人在家里放那种东西？」史恩一脸厌恶。「就算是装饰也未免太……」
「等一下！」亚蒙惊慌地插话。「你们还记得吗？西尔特老师说过那种剧毒是管制品，除了夜行者相关公会，一般人应该不可能拿到才对。」
四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不安的阴影逐渐在心中扩大，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难道是明天的王国祭……」法利耶轻声说道，其他人跟着变了脸色。
再怎么忧虑，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惊疑不定的目光交错一会，末了一起转向总是负责裁决的「队长」。
「无论如何，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情。」纳特严肃道。「如果真的跟王国祭有关，最好通知格雷萨与西尔特老师，我会去找父亲……」
话说到一半，半精灵少年忽然摀住他的嘴，同时建筑的后门打了开来，从里头走出两个人。
「东西都到了吗？」黑袍男子冷冷地问。
「是的，艾洛先生。」另一人恭敬地回答。
「哥哥那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他没发现任何异状。」
「那就好，事成之后我就是公爵了，好处绝对不会少你那一份。」
「当然当然，请艾落先生放心。」
后门再度打开，里面鱼贯走出几个壮汉，他们两个两个抬着一个木箱，不时警戒地左右张望。
这次四人都闻到了那股刺鼻的酸味，亚蒙脸色发白，法利耶绷紧神经，纳特抿紧了唇，紧张地互看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人。
「你们这些混账，藏着这种危险物品想作什么！」
史恩愤怒地冲了过去，清楚地曝露了众人的躲藏位置。
「啊？小弟弟你别乱说，这些是公爵订的葡萄酒。」领队的男子笑道。
「少骗人了，箱子里都是桑纳德之毒对吧！」
闻言对方浑身一震，显得相当吃惊，黑袍男子一个眼色，壮汉们便放下箱子，不约而同地抽出了武器。
纳特懊恼地按着自己的额头，这景象实在太眼熟了。
四人被团团围住，法利耶抽出短刀，右手一抬，敌人脚下的路面突然翻转，史恩趁机丢出几个风刃，情急之下念错咒文，做出的风刃不但又扁又弯，飞行路线还乱七八糟，不分敌我地乱砍一通。
一时间众人慌忙走避，混乱中几个木箱被削破，里面的水晶酒瓶倒在地上，血红的液体流了满地。
「该死的小鬼……」黑袍男子愤怒地低喝几句，地上的液体一阵蠕动，迅速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几个腥红色的殭尸站了起来，空气里顿时满是酸腐味，纳特等人瞪大了眼。
「呃，天啊，别告诉我这就是桑纳德毒尸。」史恩□□一声，旁边的亚蒙看起来快昏倒了。
「快放火烧！」法利耶退到伙伴身边，用法术筑起几道矮土墙，试图阻挠殭尸前进。
纳特丢了几个火球过去，橘红的火焰对毒尸的伤害不大，很快就尽数熄灭。
「不行，得用更强的法术！」亚蒙急得团团转，无奈他只会调度水元素，根本帮不上忙。
「纳特，丢那个会爆炸的！」史恩一把扯过栗发少年的衣领。
「啊？可是它们站那么开，一次顶多炸一只……」
「别管那么多，用就对了！」
见好友这么坚持，纳特依言开始施法，史恩在一旁奋力聚集风元素，如果这一击失败，大概就真的要手牵手逃跑了。
血红的殭尸越走越近，身上的剧毒轻易腐蚀了阻挡的土墙，它们扭曲着五官、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若不是下午才经历一场震撼教育，少年们多半也要跟着惨叫了。
「好了，纳特，快丢！」史恩皱着脸催动风元素，那酸臭味快让他窒息了。
站在最前面的纳特捏着鼻子，努力将爆炎球往前扔，一股旋风尾随而上，将火球往前推。
在狂风的助长下，火球体积暴涨，一阵爆炸后火焰顺风燃烧，很快就转变成一道火焰龙卷风。
「啊、啊哈哈，成功了！」史恩欢呼。
只见火龙卷声势浩大、热度惊人，无论是箱子还是殭尸，被卷入的东西都剧烈燃烧起来，简直所向披靡。
惊叹地看着火龙卷左右扫荡一会，纳特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史恩，它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好像是。」
「往这边来了，怎么办？」
「…………」
下一秒，四人拔腿就跑。
「你想杀了我们吗？快叫它停下来！」法利耶怒吼。
「这东西根本不听我的话啊。」史恩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用相克的元素去挡会不会比较好？」纳特建议。
「对对对，法瑞、亚蒙，换你们了，快上！」
「闭嘴，就你最没资格说话！」
「那个，法瑞，我们最好快点，前面就是街上了。」亚蒙急道。
等到师长们领着两队暗骑士赶到现场，就看到火龙卷呼啸而过，与洪水级的土石流对撞，华丽灿烂地将几栋废屋夷为平地。
「真是精彩。」西尔特低声笑了起来，一旁的格雷萨完全哭笑不得。
断垣残壁间，四个小家伙瘫在地上，魔力通通耗光了。
几天后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原来艾洛公爵的弟弟是西尔特的助教，平时负责准备教材与处理杂务，得知兄长最近得罪王室，想趁王国祭送上名酒作赔礼，一直处心积虑想取而代之的他很快就有了一个计画。
正好最近上课要用到桑纳德之毒，这位助教窜改了清单上的数量，连带改掉有无尸体溶解在里面的这个选项。之后他买通人将葡萄酒掉包，打算一送进王宫就制造混乱，接着再跳出来「揭发」兄长的阴谋。就算追查起剧毒的来源，也会有安排好的人指证，说是艾洛公爵假扮弟弟的相貌去申请调用的。
「我想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会被学生发现吧。」格雷萨喝了口茶。
「还是一群『特别』的学生。」西尔特望着棋盘，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魔法师」。
「不过吾友啊，还是中年级就有这种破坏力，你说是该好好夸奖他们，还是狠狠罚一顿？」
「这个嘛……」
隔着棋盘对看一眼，西尔特微笑，格雷萨也微笑。
隔天下午，校长的卷轴再次降临，四人各记了一个大功，外加两个月的劳动服务。
三个星期后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空旷的教室里回荡着金发少年的吼声。
「亚蒙，大腿骨是不是在你那边？」栗发少年抓着小腿骨左右张望。
「喔，拿去。」找找找，递。「帮我看一下这条脊椎拼得对不对。」
「下半段好像怪怪的？」
「你也这么觉得？」
「啊啊啊好讨厌！」某人挥着肋骨继续发飙。「每天、每天都在整理这些死东西，我怎么这么倒楣……」
「吵死了，到底是谁害的啊！」半精灵扔了颗头骨过去，正中后脑杓。
「法瑞，你想打架吗？」拍桌。
「你说呢？」挑眉。
两人对瞪几秒，自动进入物理沟通程序。
「混账我忍你很久了！」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
「有种就不要跑！」
「明明是你自己腿短！」
看着满教室乱跑的好友，纳特与亚蒙叹了口气，转身面向骨头山，继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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