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大失误
从踏进郁府这一刻，抬头再望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和外头不一样了。
郁府上空隐隐泛红，门后摇曳的垂枝上空空如也，几人的前方是两扇紧闭的半弧门，隔着这片四四方方的回廊，冷风卷着干瘪的枯叶从地上划过，发出轻微嘶哑的声响，像有什么尖锐的器物在众人心头狠狠磨了磨。
“谨慎些。”
陈不封一脚碾过去将树叶踩得四分五裂，持着剑柄推开了那道沉重的门。
而令所有人脸色剧变的是，随着门的打开，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恶臭，其中混淆着干涸已久的血锈气息。
小师妹捂着鼻子表情很不好看，她还是头一次闻到这种奇怪的味道。
陈秀笑她：“这都承受不住？”
小师妹哼道：“以后就习惯了。”
那俩还在拌嘴，另一边的陈不封用牛皮纸里的灰烬倒进水葫芦中，围着他们洒了一圈的水。
恰这时，林戚戚恢复了神志，缓缓睁开一双水亮的清眸。
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能听到这些少年的谈话声，甚至听得见数米外的鸣啼。
只是她看不见，就像只身走入黑暗的环境中，而有一种朝前的动力驱动着她的双腿，控制着她的行动轨迹。
失去五感的其中一感，其余四感会变得极为敏感，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仿佛坠入无人之境，和他人之间有一层怎么也破不开的壁垒。
一路上体感还行，直到最后让她略有些心颤的，是屋子里冲上天际的无穷恶念。
所幸，她看得见了。
陈秀还记得师兄交代的任务，看了林戚戚一眼问道：“欸，你叫什么名字？”
林戚戚扭头回道：“我叫欸。”
陈秀被噎之后顿了顿：“你！好吧，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单姓复字，林戚戚。”
“戚戚？你就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戚戚？”小师妹一脸震惊，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么取名的。
“亲戚的戚。”
陈秀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好奇怪的名字，你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名字？”
林戚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父母取名，有何奇怪不奇怪？”
小师妹一脸惋惜道：“你家里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林戚戚点点头：“以前是这样的。”
“那我就明白了。”小师转头白了陈秀一眼：“陈秀你怎么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一点礼貌都没有。”
“喂！我有说错吗？”陈秀有些不服气，哼了声：“你可别净顾着帮外人说话，你们萍水相逢罢了。况且她还是一个累赘，万一待会儿遇到了什么危险，只会平白无故地拖累我们。”
“她家里过得不怎么好，你从小衣食无忧，自然不懂得他们这些贫穷人家的难处。”小师妹两条细长的柳眉都快弯成蚯蚓了。
陈秀不耐烦打断：“行行行你们最知道了，搞得好像你们不是衣食无忧不懂苦难一样。别打扰我跟师兄除祟！”
说罢，他想要撞过林戚戚的肩膀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没得逞，陈秀鼻子里重重哼了声，瞪了林戚戚一眼跨了几个大步来到师兄身边站定。
陈不封用符篆燃成的灰烬注水洒遍四周，做完一切后转过身对这几位师弟师妹道：“若那恶鬼进入附近领域，他的双脚上便会沾上净水，在地上或墙面留下痕迹，我们方可根据那些痕迹锁定它的行动轨迹。不同于附身灵，我们看不见它的位置就只能依靠这种办法。但这种方法却又是最低级的，此次下山匆忙没有携带其它器物，只能将就一下了。”
小师妹点点头：“这就是师尊前不久教的追踪术。”
“没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它引过来。”陈不封身形清瘦，虽面容稚嫩，目光却十分坚定，他扫过师弟师妹的脸庞，最终锁定在了林戚戚脸上：“姑娘，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林戚戚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小孩儿：“林戚戚。”
“林姑娘，待会如有任何异常，请不要离开我为你画的地圈，它可暂时抵御恶鬼的侵袭。它若来到这里，第一个目标一定是攻击你。但请你不要害怕，我们会尽全力保护好你的，哪怕拼尽我的性命，我也一定会平安将你带出这里。”
陈不封语气诚恳，谁听了心都觉得舒坦，但林戚戚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群小孩儿保护她，不过目前还有系统任务要完成，只能装作柔弱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擦了擦眼睫毛：“真的很害怕，我一定哪儿也不会去的。”
陈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了忍还是闭了嘴。
天色乌压压得更加厚重，不同于其他长时间无人居住的房子，郁府冷清得极为诡异，昔日的白墙此番看来竟然到处透着灰扑扑的阴森感。
陈不封拉开黑旗，冷静道：“陈醉，陈怡，画阵作法！”
当即，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和一名寡言少语的少年分别反手拽住黑旗两角，朱唇微启，另手掐诀。
陈不封双手结印，一道金光闪过，他神情严肃地抚过剑身，旋即剑尖在旗面画出复杂的符纹，黑气绕上剑身盘踞流动，霎那间煞气四面八方地朝这里涌来。
“小师妹你看好了，这是招煞旗，引鬼用的。它们喜欢的就是这股冲破云霄的煞味儿。”话毕陈秀脸色变得沉重：“不过，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师尊遵嘱过，每次招煞在场弟子必须超过四名。”
停了会儿，他幽幽道：“可是现在，分明只有三名。”
小师妹声调不由得提高：“陈秀，你什么意思？”
“我可没说你。”陈秀盯着林戚戚看了好一会儿：“有的人天生就是倒霉蛋，名字这么不吉利也就算了，还要把灾气沾染给别人，要不是为了保护某人，师兄现在的安危还能得到保障，现在我们却被分配来保护她一个拖油瓶。”
小师妹紧锁着眉头，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愈发担心陈不封，目光就没从自家师兄身上移开过。
林戚戚慢悠悠地伸出脚尖点了点圈外，陈秀眼睛一瞪：“你干嘛？！”
林戚戚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我觉得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很累诶，我想活动一下四肢。”
“师兄让你待在里面不要出来，你想要出来捣什么乱？你以为我们真的跟你开玩笑吗？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拿什么交代？”
林戚戚笑嘻嘻地跳出圈外：“我出来了。”
又笑嘻嘻地跳了回去：“一不小心，又回去了。”
来来回回的圈内圈外看得陈秀心惊肉跳：“你能不能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你们不用管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林戚戚抱着胳膊盘腿坐在圈内，豪爽地抬抬下巴：“去保护你们那三个同伴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来势汹汹的恶鬼你能挡几次伤害？还是说你想死得难看些？”陈秀咬牙切齿：“要是你这里出了岔子，只会影响到师兄。”
他们这里正说着，陈不封那儿的动静越来越大，黑雾缭绕的小型漩涡在半空转得飞速。
只听一道尖利的破风声赫然响起，所有人的背后皆拂过一阵汗毛直立感。
林戚戚感觉到周遭的气温明显降低，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湿腥味，而他们所处的正中央位置，不知从何处又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惨白雾气竟然已经浓重到阻碍了他们的视野。
“来了。”陈不封的声音在不远处飘过来。
所有人全副警戒，谁也不敢松懈。
突然，林戚戚听到耳边传来紊乱细碎的音节，就像是被打碎了重新拼接起来的一段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异怨语。
霎那阴气罩顶，一只苍白的手竟悄无声息地搭在了林戚戚的肩头。
林戚戚微笑着抖了一下：“……”
不是说进不来的吗！！！！！
“恶鬼，看剑！”陈秀从白雾里闯了进来，一剑穿过林戚戚耳畔深冷透明的风，将她肩头的鬼手砍了回去。
那恶鬼瞬间被激怒，原型未显只用两只腐烂的手狠狠地朝陈秀脖子掐去，说时迟那时快，陈秀一个踉跄被掀翻到了林戚戚的脚边。
林戚戚掏出手帕往他脸上抹：“看看，脸磨地，都蹭秃噜皮了。”
“谢谢，不过——”陈秀撑着身体，战损委屈：“很早我就想问了，你这手帕……到底洗没洗过啊？”
“就用来擦了个把月的香汗吧，唔，我闻闻，哟，发酵了。”
林戚戚这边一本正经编得绘声绘色，那边陈秀已经脸色难看地俯身呕吐起来。
“你这个……恶人！”
林戚戚笑而不语。
远处刀剑碰撞，有来有回。数十张符篆在空中燃起亮红色。
忽然白雾里响起陈不封的声音。
“服屏息丹！”
周遭顿然寂静无声。
可下一刻每个人艰难地面面相觑。
“不好！”
“遭了！”
尤其是吐完后咽下屏息丹的陈秀，脸色煞白：“完蛋了。”
他们……把林戚戚忘了！
等白雾薄弱，林戚戚早已经跨入了浸满乌血的门槛，她仍然紧紧闭着眼，受到莫名的驱使往一个方向匀速走去。
三两步转弯，左拐右拐，竟然远远落下身后的那几名少年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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