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吾身未死

丧尸化，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凡空在一堆尸骨的残骸中，找到了一块表链被咬碎的粉色手表，于是他便把表带在身上，以此来帮助自己了解时间；让自己每天得以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内进食，以免自己的身体过度饥饿或是因为过量进食而导致胃部胀开，无论如何，对于依旧保有人类意识的凡空来说，时间还是必要的。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除此之外，那块表在凡空的眼里还有着一种较为重要的意义，当他第一眼看到那块表时，就知道了表的主人是谁，因为那块表是他上个学期送给一名女生的生日礼物；那名女生可以说是他曾经喜欢的众多女生中的一个，或者更确切地说，那块表是曾经的他曾经喜欢的众多女生中的一个。

        总之，带着那块手表，不仅能让凡空回忆起那名可爱的女生，也同时让他能够在身体丧尸化的生活中，时刻提醒自己的意志，避免自己过度地麻木而沦为一只真正意义上的丧尸。

        我是人，我是凡空。每天看表的时候，凡空总会这样提醒着自己。

        然而，手表在对凡空起着正面意义的同时，同样也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因为不仅是那名女生，还有更多自己以前的兄弟、同学，不是彻底地沦为丧尸，就是成为了地上的一堆白骨；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也曾想将那名女生的尸骨好好地安葬下去，然而他花费了三个多小时，也无法在学校的草地上挖出一个象样的土坑，更何况他还要把女生的尸骨收集起来，然后将起掩埋。

        在这段时间里，凡空一天到晚都在做的事情，就是寻找，寻找食物的来源——或是可以轻易侵入的商店，或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死掉的动物。总之，凡是可以找到的，除了人肉以外的任何肉类，凡空都不加选择地将其塞到胃中，加以吸收作为自己躯体活动的能量。

        这一个星期里，凡空逛遍了这个城市的很多角落，很多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都未曾去过的地方，他同时也发现了丧尸化后的自己获得了这样一种能力——自己的大脑能够将他看到的图象，听到的声音，以及嗅到的气味加以存储起来，而且能够随时重现。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获得这样的能力的，可能是因为大脑屏蔽了身体的其他机能，进而得以把更多的空间用在视觉、听觉和嗅觉上；或者是丧尸病毒改变了自己大脑的构造。不管怎么说，只要是被他踏过的地方，他就能够重新走回来。

        如果以前就拥有这样的能力，那么就不用担心什么考试了。凡空得知了自己获得如此神奇的能力后，曾经这样感慨过；然而如果终究是如果，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想要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那简直就是妄想。

        这一天，凡空同样拖着自己僵化的躯体在街上行走着，他根本就不清楚这样的自己还能干嘛，除了一天到晚地四处寻找食物，然后在每天固定的一个时刻回到食物储藏的地方进食；其他的一切行为，对他来说不是没有意义就是根本无法去做。

        他也曾经到过满是血迹的网吧，试图重温自己人类时代所玩过的游戏，然而要想要一个完全没有电力支持的城市里运行一台电脑，那又是何等的困难。

        他也曾经拿起过电话，想让他的家人不要担心，然而他却发现，不仅是自己失去了正常人类沟通的手段，而且整个城市，也没有任何一部可以用得上的电话。

        再这样下去，恐怕我早晚得变得跟他们一样。凡空有些丧气地想着，这样的他，除去进食的时间，已经没日没夜地走了整整一个星期。说也奇怪，自从丧尸化后，凡空就再也没有睡觉的**了，而且一个星期前从楼上摔了下来受了那么重的伤的他，现在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的不适，仅仅是在行走的时候要用手扶着头。

        有些时候，他也考虑过连同自己的意识一起，把这副躯体给彻底地摧毁，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对这种如同木偶一样，没有任何生命力的，属于自己的躯体感到极端的厌恶。

        该死，再这样下去的话，老子迟早要疯掉。凡空一边走着，一边扶着自己没有骨骼支撑的大脑想；就在这时，他发现了自己的前面挤了一堆的丧尸，正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哈哈，老子也来装一装得了。实在是无聊透顶的凡空也决定假装一次丧尸，虽说从外表上看，他本来就是丧尸。

        兄弟们，我来了！一想到这里，凡空立刻来了劲头，于是他一边喊叫着，一边兴冲冲地追上了丧尸群中，挤进了他们的队伍。

        这一刻，被完全包裹在丧尸群里的凡空，心中的孤独和无聊都被一扫而空，仿佛自己是真的找到了“同伴”，回到了集体。

        “哎呀，别挤，别挤啊。”凡空一边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嚎叫，一边用左手扶着脑袋，残疾的右手模仿着他的“同伴”伸向前方不停地摆动。

        行事一向匆忙的凡空就算躯体变成了丧尸，也依旧改变不了自己的急性子；或许只是打算凑个热闹，好消磨时光，他就迅速地挤开了周围的其他丧尸，想要走到队伍的前头。

        终于，凡空从那堆身上散发着腐臭味的丧尸堆里挤了出来，还没走出十多步，他就看到了前面一座红黑相间的小山，听到了无数子弹爆裂时发出的声音。

        走在他前面十多米处的另外一堆丧尸，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来，他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只丧尸，头部莫名其妙地被炸掉了一半，红白相间的脑浆从他碎裂的颅部溅出。

        一个东西朝着凡空飞来，他用手扭动自己连在脖子上的头，看到了自己的脚下，一个男人的半张碎脸。

        缓缓地拉起了头，凡空仔细地看到，红黑相间的小山，是由无数人的尸体堆起来的，而小山的后方，围着一道长及三米的铁丝网，在那道无边无际将他和那些丧尸彻底隔离起来的铁丝网内，每隔五米便设立起的哨塔上，威严地架设起了两挺黑亮的重机枪。

        当他确实地了解这些情况以后，看到了一名哨塔上的士兵，正单眼瞄向了自己的方向，来不及思考，凡空发现，成为了丧尸的自己，依旧会对外界的事物产生恐惧的心理。

        凡空听到枪声响了起来，听觉敏锐的他，能够分辨出枪声响起的方向，没错，就是那个位置，那个准确瞄准自己头部的士兵所在的位置。

        凡空重重地倒了下来，从他头上溅出的黑色血液散满一地，他看到了蓝色的天空，一只被子弹击中的老鹰顺着风迅速地坠了下来。

        没有了大脑，就算是丧尸，也没有了存活的余地吧。

        凡空这样想着，此时认为陷入了死亡边缘的自己，丝毫没有发觉到，就在对方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在他的大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的身体，就自主地发生了一系列神经反应——先是扶着头的左手迅速地将他的头推向后方，然后身体带动他的双腿把重心往后移。

        也就是说，刚才射向凡空头部的5.8毫米机枪弹，只是稍稍擦破了他的颅骨，除了给他造成一定的脑震荡外，根本就够不成是对他的致命一击。

        然而此时陷入了错误判断的凡空，却无力地躺在地上，等待着死神的第二次降临。

        过了十多秒之后，凡空发现，自己居然还能睁开眼睛，而且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依旧是蓝色的天空。

        不是地狱，这么说，我还活着了。凡空这么想着，摆动着僵化的双手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当他想起自己的头顶上还架有十多挺重机枪的时候，他的手又慢慢地僵直起来。

        现在，只有等了。经历了刚才的劫后余生之后，凡空所思考的问题，撇开了“还不如死掉算了”这样消极的想法，而变为了“我绝不能以丧尸的姿态死在人类的枪下，我要活下去，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还是个人类！”这样积极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之前死亡的恐惧催发了他潜藏在体内的能力，现在的他，有如战略家般冷静地思考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出路为何，他知道自己该怎样在十多挺重机枪监视的绝境下逃生。

        然而他现在仅仅需要地，是等待，等待……被他超过的那些丧尸群，已经渐渐地靠了过来。机会，或许就只有这一次了。凡空这样思考的同时，哨塔上的枪声也响了起来，走在队伍前头的几只丧尸，拉着剩余的半个脑袋倒了下来。

        就在那些头部被击碎的丧尸还没有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凡空从躺着的状态下迅速起身，以弓着身的姿势，钻进了那堆走向死亡黑洞的丧尸群中。

        他没想到，变成丧尸的自己，居然还会有如此的速度；虽说相对于人类时期的自己，这样的速度有如乌龟爬行，然而相对于其他的丧尸，自己此刻的速度，就如同闪电般的存在。

        “你看，那是野猪吗？”哨塔上，一名士兵注意到了丧尸群中的异常，转头询问起他旁边年纪稍大的士官。

        “别管那些，注意好你的防御区域！”那名士兵询问的对象，丝毫不予理会地打断他的好奇。

        凡空不留余力地一直向前冲着，直到自己彻底地冲出那堆寻食（死）的丧尸群，逃离了死亡危险的他，没有丝毫精疲力竭的感觉，因为这样的他，身体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感觉。身后，依旧传来机枪扫射的声音，依旧传来丧尸惨烈的嚎叫，然而他根本不去理会这些，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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