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3）
洛水之畔，一处别致的小阁，身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这里鲜有人迹。但是每天都会从小阁内传来泠泠的琴声，与那潺潺而过的洛水相得益彰。周围的百姓几乎没有人看见过此间小阁的主人，不过每年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华丽马车来到此处，带来丰厚的衣物，而都被小阁主人的侍女谢绝了，久而久之，正因如此，人们对这里主人的身份便愈加好奇。&1t;/p>
小阁之中，一间普通的茅屋，里面堆放着各种经史古籍，案桌后一个年约四旬的少妇正伏案提笔，她略显清瘦，鬓角已经生出了白，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些许痕迹，但是却难掩此人清新脱俗的气质，墨香与檀香萦绕在屋子里，尽管地处中原之地，但是这个屋舍里又不乏塞外游牧部族的物件，如绿松石与兽骨穿成的饰物，白狐裘披风，这些粗狂不羁的物件与这间书香雅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夫人，门外有一个人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说罢向少妇递来一个信札，少妇慢慢将信札拆开，上面只写了四个字，而就是这四个字却让这个长久以来宠辱不惊突然站起身来，“此人现在何处？”她有些失态的问侍女。“就在门外...”那妇人连忙走出草庐，那页纸飘落在地，上面写着“廖化归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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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庭院内，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相对而视，其中一人虽然一身素衣白裙，但却尽显雍容之气，显然出自一个官宦贵胄之家，少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清儿，我就猜到那人是你...”那贵妇也上前轻轻握住女主人的手“昭姬姐姐，别来无恙...”说着二人携手进入室内，室内炉火烧得很旺，那贵妇环顾问道“姐姐，姐丈呢？”那妇人露出一丝苦笑“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就受了惊吓，一直卧床...”贵妇脸上露出愧疚之情“这件事就怨我爹，真想不到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不通人情...那个时候我尚在长安，如果我在的话，我爹定不会这般为难你们夫妻...”&1t;/p>
那妇人却宽容的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小妹休得再提，我能从这塞北酷寒之地归来，也多亏令尊。”那贵妇见状也欣慰的笑着，那贵妇正是曹操的长女曹清，而那草庐女主人便是昔日大儒蔡邕之女蔡琰。&1t;/p>
“小妹，我看见刚刚的信札...你说的可是真的...”蔡琰问道。&1t;/p>
曹清点了点头，蔡琰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之色，然后又黯淡了下来，毕竟时过境迁，自与廖化在河东之地天各一方之后，她便心如死灰，被劫掠到酷寒之地，受尽苦难，十二年之后重归汉家却也物是人非，曹操下令将其嫁给小自己十岁的都尉董祀，却不料婚后，董祀受人牵连锒铛入狱，蔡琰为救董祀不惜散赤足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向曹操求情，一代才女颜面扫地，之后蔡琰便深居简出。&1t;/p>
“我还以为...还以为兄长已经惨死在匈奴之手...”蔡琰感慨，她眼中含泪，当日她以为廖化生还无望，便再无念想，若是知道当日廖化幸存，即便关山千嶂，大漠万里，她也定会逃出那匈奴的王庭，“清儿，兄长现在还好吗...”&1t;/p>
曹清淡淡地说“他之后投奔了关羽，荆州陷落他被东吴俘获，后东吴将其献给我爹，他现在被关在洛阳的大牢之内...”一听这话刚刚还喜出望外的蔡琰目光再次黯淡下来，曹清继续说道“若是其他人的部下，那还好说，关羽樊城一战便水淹七军，又斩了大将庞德...”&1t;/p>
“某非小妹是想让我再去向魏王求情？”蔡琰似乎弄清了曹清的来意，曹清低下头轻轻的说“是我们一起去求我爹...”蔡琰转过身去，声音冷冷的说道：“小妹现在贵为郡主，而且还是夏侯渊之媳，尚且在服丧之际，望请自重。而至于我，早已不过问朝堂之事，只求一间茅屋了此残生...”&1t;/p>
曹清有些意外的看着蔡琰，二十多年前，蔡琰为了救廖化性命，甚至不惜委身嫁给曹操，而今...曹清有些激动“姐姐，蔡伯父生前可是要你以兄长之礼待他的啊...你都忘记了吗？”蔡琰依旧一脸冷淡，她转身走进了屋内，独留曹清一人傻傻的站在那里，她有些委屈的，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生母早逝，养母也因胞弟曹昂战死宛城而迁怒于曹操离家至死未归，自己嫁给膏粱子弟夏侯楙，心中念念的一直都是廖化，而今廖化却也要身异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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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看着身前的木匣，两眼深情凝视，木匣内的人他在熟悉不过，曾经这个男人在白马救其于危难，也曾在华容将其生擒，尽管有数不清的兵家死于此人的刀下，但是曹操对他却没有一丝的愤恨，木屑内关羽面色如故，曹操开始恍惚，仿佛时光再一次回到了三十年前，汜水关前，那个怒斩董卓大将华雄的马弓手，想到了金甲锦袍被汉帝赐爵的汉寿亭侯，想到了为了寻找刘备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拂晓中的他...曹操突然间大笑，所有部将都不知所措，那笑声中透着一种豁然开朗的释怀，也有着一种奚落的嘲讽，他站起身捧着木匣，表情有些狰狞也有些扭曲，他几乎是咬着牙根说着“关云长...想当初你投靠于我哪会有今日之结局？关云长啊关云长，你真是这全天底下最迂腐之人，枉你还熟读《春秋》，殊不知这大汉王朝早已积重难返，若非我曹孟德一扫八荒，这天下还要死多少人？”曹操泄着，似乎这些话他早已准备多年，在他的脑海中不止一次幻想着有朝一日，关羽成为自己的阶下囚，而这些肺腑之言会让这个愚忠的他明白，他们二人看似不相为谋的信仰实际上是殊途同归。&1t;/p>
一阵狂笑之后，曹操突然面色哀恸，他先开始小声的啜泣，慢慢的开始嚎啕大哭，“云长啊，世人都说我曹孟德‘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但是你在天有灵，扪心自问，我曹孟德可曾有负于你？为什么？为什么？”曹操的哭声响彻大殿，众将不知该如何相劝，也许这就是纵横沙场数十载的绝世奸雄此时最真实最纯粹的一面。&1t;/p>
“大王...”此时曹操的谋士贾诩站了出来，“文和，你有何话要说？”&1t;/p>
贾诩言道“大王且勿悲痛，东吴之心何其毒也，此乃嫁祸大王之计。”曹操擦了擦眼泪，示意贾诩继续往下说。“这东吴将关羽斩杀，又将其级和部将廖化献于大王，这明显是想将祸事栽赃于大王，虽然大王不惧怕他刘备，但樊城之围刚刚解除，我军也大伤元气，而孙权刚刚占领荆州同样立足未稳，而刘备虽然折了荆州一部，但益州南郑兵精粮足，既可以出兵北上威胁我关中，又可顺流而下夺回荆州，可现在东吴之举...”&1t;/p>
“文和，东吴这伎俩岂能瞒住孤王...”曹操打断了贾诩，“明日我便上奏陛下，厚葬关羽，并以追赠关羽王爵...毕竟不是孤王取关羽性命，那大耳贼与云长有金兰之谊，定不会放过东吴...”&1t;/p>
“大王英明！”贾诩拱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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