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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暗室重逢


我没有乖乖留在皇宫的打算,我怕我撑不了太久了。

        鸿川堂已经将手中大半的兵器图给了北狄,如今我爹昏迷,一旦他们用了那些兵器,在雁关很难找到人破解。

        陆家铸器之术是我祖父交给我的,如今祖父已去,我父亲昏迷,能破了那些北狄人所用兵器之人,如今只剩我一人。

        我必须去一趟雁关。哪怕死在半路,那样也好,我不想满身乌紫的死在皇宫里。

        我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筝衣。自我被困在皇宫开始,剑阁就用尽了方法将她送进了宫里。这几日陈长渡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筝衣冰雪聪明,虽然我并没有告诉她我中毒的来龙去脉,可她这几天见我这副模样,已经猜了个大概。

        剑阁几次想要救我出去,我知道这应该是左蓝桥的意思,可是我这个样子,在哪里都是一样。留在皇宫,还可以打消鸿川堂的顾虑。准确的说,是打消陈长渡的顾虑。陈长渡忙于朝中防御之事,并没有再来过望舒楼。

        如今,我等不起了。

        正月十九日的清晨,君临门中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奔向雁关的北营山,那是周定安驻扎的地方,先前我爹娘到雁关就是为了助周家军守住北营山。

        塞北的冬天来的比中都早了数月,刚进了边塞关卡,我就透过半卷的车帘看到了胡天飞雪之景。

        雁关的战事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中原军收复玉水也不过数日,官道上的焦木还泛着烟黑,一夜北风过后,都披上了一层薄雪。衣衫褴褛的雁关百姓在还未收走的一地不知沾了多少血的兵器之间寻找值钱的东西,时不时有老妪用麻布丧服包着几块铁皮从缓慢行进的马车前经过,身后跟着一个赤着脚的小男孩,顶着一头北地枯落的蓬草,在雪地上留下凌乱的黑色脚印。

        几年前,雁关还是连通南北的边塞重镇,富庶繁华,可谓塞北江南。不过半年,却变成了这炼狱般的荒凉之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萧桉功成,雁关陨落。

        卷着黄沙的冷风扑在我脸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阵巨大的失落与无奈席卷了我。当下心绪不稳,胸腹中灼热的感觉愈加强烈,我猛烈地咳了起来,阿芜递过来的手帕片刻就被乌血渗透。

        阿芜是我从陆府带出的,是个极安静乖巧的小丫头,本来过了年节要嫁人,可她自己说什么都不肯嫁,我就让她陪我到了这雁关。

        我让筝衣留在剑阁,一是为防止剑阁出什么乱子,二是怕她将我如今的情况告诉左蓝桥。

        “姑娘!”阿芜的声音里全是担忧和害怕,“我们快去找神医,快把你的毒解了!”

        阿芜只知道我来雁关是为了找人,便想当然地一以为我是来找神医的。其实这几日奔波下来,我身体的状况远比我自己预想的要好很多,虽然那要命的灼烧感仍时不时地折磨我,但我的内力已经不再流失,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到北营山时,我还到山顶看了一回日出。

        或许是回光返照吧。可若真是如此,我的时间恐怕真要撑不了多久了。

        一路问下来,镇北将军如今正在暮首关。

        我在北营山的营帐里见到了我爹,医正说他已无大碍,只是还不知要昏迷多久。我娘去了暮首关,当年密阁的旧部如今有大半到了雁关,而北狄军隔着乌支河与中原军对峙,两边的气氛如绷紧的弦一般,最后一战一触即发。

        暮首关同北营山只隔了一条官道。

        前来迎接我的除了周定安将军还有他的侄女,威远侯周定平之女,少年女将周染。

        周染身着一套铜色软甲,内里是一件鲜红的战袍,斜背着一把古铜色长剑,眼眉微吊,一双杏眼中满是英飒之气,发冠旁的一支朱红发钗正闪着亮光。看到我,她眼中流露出些许欣喜之色。

        “事情紧急,烦请二位将军速寻先前与北狄交战过的兵将,我需要知道北狄用的兵器式样。”我连寒暄都没说,直接表明了来意。

        周染见我气息不稳,忙帮着阿芜搀住我。“陆女侠,请随我来。”

        她搀着我走进了一处不起眼的营帐,帐中却很暖和,昏黄的烛光像极了西山上的落日。周染点了一支羊油蜡烛,在这营帐中央的地上摸索着,忽然听闻一阵咔哒声,地上出现了一个方形入口,她示意我稍等,执着灯独自走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在入口处打了个响指,我便走了下去。

        在看到我身后背着的那把落归剑的时候,周染直直盯了好久,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她快速在我脸上扫了一眼,问道:“这剑怎么会在…”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没忍住的一阵咳嗽打断。她急忙从怀里抽了手帕来,乌血在那雪白的帕子上显得尤为醒目。“陆姑娘!”周染惊呼道,我只摇摇头,小声挤出了一句“无碍,我带了药,周将军不必担心。”

        周染半信半疑地把我扶到了一张竹椅上。说了句稍等,转身闪进了内墙中的一处暗门。

        这底下是一间暗室,不过倒是备了足量的灯烛,四周木架上叠满了书简和细软的白宣,中央的桌案上已经研好了墨,桌前横了一张乌木屏风。

        我坐在桌前,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剑阁,我在停云楼用左蓝桥的竹节紫毫写剑阁令的日子,只是总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

        这里没有浮罗花。来时听雁关的人说,北营山后的浮罗花在初冬时节是开的最好的时候,想来剑阁的那几株浮罗花都是他从这北营山送回去的吧。

        虽然只隔了一条官道,我却不能,也不敢去见他,不知如今左蓝桥在做什么,有没有用晚饭,他有没有再毒发…

        我正胡思乱想着,暗门里传来一阵响动,周染带着两个蒙着眼的兵卒转到了屏风前。那两人没说什么废话,恭恭敬敬地开始描绘与北狄交战时所见到的古怪兵器。

        “长弩,大概是三十多排,却可以连续十多次不间断地射下来…”

        我听着他们的描述,在脑中飞速回想,一边确定着北狄人用的兵器样式,一边在纸上将破解用的兵器式样画出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被周染秘密带来的兵将走了不知几波,阿芜端来的药也换了好几碗。阿芜端着药碗急得直跺脚,她气道:“姑娘,你已经这样不眠不休一日多了,现下身子这样,也该停停了,这就是天大的事也比不得性命重要啊!”

        我咬着牙道:“我等得起,战事等不起,雁关也等不起,周染将军,麻烦你带阿芜出去吧。”周染本欲开口,可听我此言,又沉默下来,她把阿芜拉出了暗室。

        “陆姑娘…还有最后几人,你坚持住,在下…”周染说着话,竟有些哽咽。

        我微微点了点头,实在是没有力气,只朝她小声道:“我还好。”

        暗室里只有焚着的松油灯,青松的甘香在暗室中浓得不像话。我嚼着涩口的药渣,画图样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我抓起药碗,将那苦药一饮而尽。许是这要药里多放了些安神之物,我有昏昏欲睡,只好强行运转真气,将眼睛闭上,好让脑子清醒些。

        这时暗门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过听起来倒像是只有一个人,我没有分辨出周染的脚步声,心下生了警惕,微微向前靠了靠,手按上了身后的落归剑。

        脚步声停住了,我仿佛听到了那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半晌,来人轻叹了一声,我听到衣料细微的摩擦声,那人身上沾满了霜雪的气息,一阵淡淡的药香在这迎面而来的凉意中若有若无。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拥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一双带着寒意的手紧紧环住了我。他的鼻息近在咫尺,我的耳畔传来那道熟悉的清冽声线:

        “阿云”

        “阿云…”

        “阿云”

        左蓝桥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口酸涩异常,我费力地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我心里一急,免不得又是一阵咳嗽,左蓝桥从背后轻轻拥着我,一阵源源不断的内力在我各处经脉流转。眼前渐渐可以看得到一丝光亮,我强撑着转过头,左蓝桥的面容在我噙着的眼泪里模糊不清,我抬手想要把眼泪擦掉,可整个人被他一把抓住。左蓝桥俯身吻了下来,他的眼泪垂落到我的脸上,泪水相融,沿着我们的脸颊滑落。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左蓝桥捧着我的脸,将我脸上的泪水拭干。

        他的眸子里映着我的身影,那双凤目清冷依旧,只是如今晕着泪光,多了夺眼的赤红。明明那么想好好看看他,我此刻却莫名地心虚,只转过身来,抓起笔道:“我…我还有图纸没画。”

        他又叹了一口气,只顺着我让我倚在他身上,又在将桌前的纸张铺好,轻握着我的手,柔声道:“画吧,累了就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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