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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情之一字


万花岛岛主赵是然,人称“笑面公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此刻他站在“来世欢”门口,一手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一手作势敲门。

        “吱嘎”一声,门开了。

        舒九鸣向来冷脸,但就算如此赵是然依旧面色不变的躬身道:“孤兰掌柜说阿姐来了。我特来问候。百年不见,阿姐可安好?”

        舒九鸣向后一甩袖,但手依旧扶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人,“甚好。但你我本无亲缘,‘阿姐’一称倒是不必。”

        “阿姐说笑了”,赵是然依旧微躬着身子,眉眼中甚是恭敬,道:“泽清上君是我义兄,您是他的最亲的人,自然该叫您一声阿姐。”

        听见泽清的名字,舒九鸣紧绷的脸略松了些,放下了门框上的手,“进来吧。”

        舒九鸣转身进了房内。身后的赵是然微不可查的舒了口气。

        一百年过去,他一见舒九鸣就害怕的毛病还是没好。

        顺手关上门。“阿姐,这是?”赵是然一进门就看见祈鉴倚在柜子旁抱臂看着他,神色中的淡漠与舒九鸣如出一撤。

        舒九鸣拿出三个茶杯,邀赵是然坐下,淡然道:“这是我徒弟,祈鉴。”

        “祈鉴,这是万花岛岛主赵是然。”

        祈鉴闻声放下胳膊,冲着赵是然作揖,“弟子祈鉴,见过赵岛主。”

        赵是然看着祈鉴的眼中满是复杂神色,柔和开口道:“客气了。你是阿姐的徒弟,叫我一声叔叔也便是了。”

        赵是然此话一出,舒九鸣与祈鉴纷纷侧目。舒九鸣眼中更是明晃晃的“你没事儿吧。”

        “哎”,赵是然见状尴尬的一拍腿,道:“看我这自来熟,定是好久不见阿姐太开心了。这是您的徒弟,也不是您的儿子,叫叔叔倒是有些怪了。呵呵。”

        舒九鸣闻言扬了扬眉毛,递给他一杯茶,看了眼祈鉴道:“叫岛主便好。”

        祈鉴颔首。

        一时三人皆默默无语。良久,舒九鸣开口,“听说你将这九鬼客栈都包了下来?”

        她押了口茶看向赵是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探究。

        只见这人慌忙放下茶杯回话道:“是。听说冥玄幻镜即将开启,妖王南陵按耐不住要来捣乱,我便先带弟子驻扎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南陵?”舒九鸣听到这个名字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伤好了么?”要是没好她不介意再给他补几剑。

        赵是然感觉到舒九鸣周身的肃杀之气,当即小心翼翼的回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这百年他在南境倒是安分,但这次既然要来,估计是好了。”

        舒九鸣闻声冷笑,“刚好便要找死。”

        祈鉴甚少见舒九鸣有如此重的杀意,当即皱眉想插科打诨先将此事揭过,却不料赵是然抢先一步,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牛皮纸包递给舒九鸣,体贴道:

        “阿姐莫气。我这次来带了些岛里做的莲花酥,我记得阿姐和义兄以前最喜欢吃,快尝尝。”

        万花岛盛产莲花,连带着那里的厨娘会用莲花做各种吃食,其中莲花酥便是一绝。味道清甜不腻,在这阴郁潮湿裹杂的鬼都,这抹柔粉莲花酥倒是让舒九鸣心里一亮。

        她敛了杀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向赵是然颔首,道:“有心了。”

        “尝尝吧,比风华剑宗做的好。”舒九鸣拈了一块递给身旁的祈鉴。

        一个递的自然,一个接的自然,唯有赵是然捧着牛皮纸的手一僵。

        百年前,舒九鸣就没有给别人夹菜的习惯,向来是自己吃自己的,连泽清都甚少有此殊荣。怎么独居了一百年后,舒九鸣就转性了?

        祈鉴没错过赵是然眼中一瞬的错愕,得意的挑了下眉,狼吞虎咽的吃完一块,笑吟吟的冲着舒九鸣道:“还要。”

        舒九鸣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拈了一块递给他。

        这场景不知有多温馨和谐,但赵是然却僵的更厉害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舒九鸣就和“温馨”搭不上界。

        “咳”,赵是然尴尬的拍了下腿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阿姐了,阿姐若有事随时叫我。”

        莲花酥已送到,他可再待不下去,这简直颠覆了他几百年对舒九鸣的认知。

        舒九鸣颔首,“回见。”

        赵是然从“来世欢”中退了出来,没几步就进了相隔不远的另一间房。只见里面坐着个长发曳地的男子,即便身处鬼都,身上谪仙般的气质也未减少一丝一毫。

        “回来了?莲花酥她可吃了?”渊墨淡淡开口,视线却未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开。

        赵是然舒了口气,如释重负道:“回来了。她吃的很开心。但我再也不想去了。”

        渊墨微微失笑,又翻了一页书,“瞧你那出息。你为何那么怕她?九鸣待你也算不错。”

        “是,她是待我不错。”赵是然有些泄气的趴在桌子上,“但是我还记得杀南海巨妖时,她明明能把我甩出去,不让我受那惊吓,可她偏偏要让我看她是如何杀妖的,一招一式都要记清楚,这对我幼小的心灵可是莫大的伤害。”

        “呵呵”,渊墨失笑摇摇头,看向赵是然道:“九鸣最善降妖,其中的方法关窍连我都要向她学,更别说旁人。若你不是老岛主的亲弟弟,只怕她还不愿意指点这两下。”

        “我知道,但我就是和她合不来。”

        说起合拍,赵是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支着脑袋看向渊墨:

        “对了,方才我看舒九鸣和祈鉴的相处甚是亲密,祈鉴对她大约是有了些爱慕之意,你”

        渊墨翻书的手一顿,睫毛扑簌簌的颤了一下,继而声音沉稳道:“意料之内。九鸣外冷内热,含蓄温柔,稍一接近便会发现她的好。而阿祈百年无人陪伴,九鸣的出现自会让他心动。”

        赵是然抿着唇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呢?若是阿姐也喜欢他”有些话不必说透,聪明人一听就懂。

        只见渊墨合上书自嘲的笑了笑,看向赵是然,道:“我?我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她的世界里早已没有我这个人,又何谈我。”

        “可是”

        渊墨挥手打断了他,“没什么可是。今日送莲花酥不过是我一点私心,接下来还是办正事要紧,祈鉴身世绝不能泄露,南陵那边是否万无一失?”

        提到正事赵是然亦正色起来,打了个屏蔽结界与渊墨商量起来。

        此时,“来世欢”中的一对师徒亦打着结界商量对策。

        “师傅是怀疑赵岛主撒谎?”祈鉴一惊。

        “也算不上撒谎,但他一定有问题。”

        舒九鸣拈起一块莲花酥放进嘴里,吃的有滋有味,道:“这莲花酥是现做的,而赵是然并不爱吃甜食,说是给自己带显然说不过去,明显是给我的。”

        “师傅的意思是,他早知道我们的行踪”

        舒九鸣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还有一点”,舒九鸣看向祈鉴,“你还记得他进门后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么?”

        祈鉴细细回想起来,“你问他为何包下这九鬼客栈。”

        “对。”

        “但他至始至终都没问我来这里做什么。”舒九鸣押了口茶,“就好像一早知道了似的。”

        鬼城阴气重,一般人无事不会前来。因而见到来这里的人,问他一句来的缘由实属正常,反倒是不问缘由的很有可能有鬼。赵是然就属于后者。

        百年不见就为了送包莲花酥,她不信。

        舒九鸣拿绢子擦了擦手,右手手掌一翻,暮影小纸人再次发着金光翻飞在手心。

        “暮影,暗中跟着赵是然,看看他要做什么。”

        挥袖向门外一打,原本发着金光的小纸人瞬间变成了无神无形的一缕风游荡在九鬼客栈中。

        她本是舒九鸣的一半分神,无实体,无灵识,原初样态即为抓不住摸不着的一缕风,用来监测勘查最合适不过。

        祈鉴在一旁看着,见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开始收拾晚上的住处。

        他扯出一卷被子铺在地上,见只有一个木枕便留给了舒九鸣,拿了几本书垫在地铺上。

        “师傅,我们就先这样凑乎几日吧。”祈鉴收拾好床铺后,仰首看向舒九鸣。

        舒九鸣闻声瞟了一眼,见祈鉴将地铺打在远处,离她的床塌之间起码还能再睡五六个人。

        这人倒是规矩。

        “去床上睡吧。”舒九鸣一挥手将他打好的地铺卷了起来。

        “啊?”

        舒九鸣无视祈鉴错愕的眼神,开口道:“鬼都阴寒,你睡在地板上寒气入体,只怕明日会腰疼腿疼到连路都走不了。”

        他若是病了还得她照顾,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倒不如让他睡床。

        “那”祈鉴闻言先是僵在地上,随后向舒九鸣走了两步,又十分守礼的退了回去,艰难开口道:“那师傅你也?”

        “同住即可。”清冷的声音传来。

        舒九鸣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像是此事有多正常似的,转身端详起一旁的珊瑚迎门柜。

        然而刚转过身,她的眉头便烦躁的皱在一起。

        子时,鬼都冥钟敲响。

        此时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刻,需安眠不动保存体力。

        舒九鸣一听钟声便以眼神示意祈鉴上床去睡。

        祈鉴见状先是一僵,然后同手同脚的爬上了床榻。他睡在最里面背对着舒九鸣,紧紧贴着墙壁,给她足足留下还能睡两个人的身位。

        舒九鸣走过来便看到这人像是壁虎一般扒在墙上,唇边溢出一抹笑,笼罩在心间的烦躁散了大半。

        “我在床脚打坐,你睡好吧。”

        祈鉴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缓缓的侧过一点身,看见舒九鸣已盘腿坐在床脚,轻阖双眼,似已入定般。

        尽管舒九鸣如此清心之相,同榻而睡的旖旎却让祈鉴的视线忍不住一寸寸的移过去。

        从圆润的耳垂到洁白的脖颈,再从如玉般的手划过纤细的软腰,还有丝丝入鼻的玉兰香

        燥热。

        祈鉴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一团火,烧得他快要情难自禁。

        不行。静心,他要静心。

        祈鉴不敢再看下去,他猛然转过身面对墙壁,怎料动作太大滚烫的额头一个不察撞上冰凉的墙面,发出“砰”的一声。

        他翻身的动静大,吵得舒九鸣微微睁开眼,蹙眉回头,“什么声音?”

        听着舒九鸣的声音,祈鉴没回话,只是贴墙壁贴的更紧了些。

        “怎么了?”舒九鸣觉得不对,撑了一只手略下倾了些身子。

        舒九鸣不问还好,这一问祈鉴只觉自己的额头又疼又烫,抬手一摸竟摸到了些血。

        舒九鸣将祈鉴拽起来,只见额头右边破了些皮,溢出了丝血,蹙眉道:“怎么好好的拿头去撞墙?”

        祈鉴哪敢说实话,咳了一声憋出了一句“不小心”。

        舒九鸣见状沉了口气,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祈鉴,“自己涂吧。”

        祈鉴舒了口气接过来,拿食指沾了些就往自己脸上抹,但却没涂到伤口上。

        “算了”,舒九鸣见状没好气的拿过白瓷瓶,用第四指沾了些,温声道:“有些刺痛,你且忍忍。”

        两人不过几寸之隔。

        温凉的手指捱上伤口的那一瞬,祈鉴的眼神便不自主的黏在舒九鸣脸上,目光灼灼看着她。

        “收起你放肆的眼神,不然我戳瞎你。”

        舒九鸣动作温柔,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祈鉴见舒九鸣微红的耳根,没忍住继续肆无忌惮的扫过去。

        “啧”,舒九鸣作势揉他眼睛。

        “哎,我错了。”祈鉴笑着抓住舒九鸣的手腕,默了一瞬,沉声道:“就算不看,你的样子我也早已记在心里。”

        救他的样子、杀妖的的样子、与左霆对峙的样子都已在他心里。

        额头上的温润迅速消失,祈鉴闭着眼不敢睁开,舒九鸣则沉默无声。

        “师傅,我刚”

        一阵掌风袭来,祈鉴刚想说话只觉脖子一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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