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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如果让狄安娜选一个她在巴黎最喜欢的地方,那一定是塞纳河畔。在一座桥边,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可以看见河面,但却很少有人能发现你。那是狄安娜的秘密森林,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她在空闲时间来到这里,在这个隐秘但又不完全隔绝的地方,用她的魔法点缀树木间的鲜花,操纵河面上波光的方向。

        但这个世外桃源有时又是现实的。

        “谢尔盖·利法尔是谁?”

        她回过神来,“俄罗斯芭蕾舞团的首席之一,也是个编舞,非常出名。我不明白的是,他和这伙人有什么关系。”

        忒休斯单手拖着下巴,站在长椅前的阴影里,刻意压低了声音。夜晚十点,狄安娜只能看见他分明的剪影。

        “他会带上‘彼得鲁什卡’来。这又是什么?”

        “我不能确定这个‘彼得鲁什卡’是指一个剧目1,还是指某个特定的人。他可能会带着《彼得鲁什卡》这部剧来,也可能是会带着某个人来排练全新的剧目。”

        她转着眼珠子回顾所有这个世纪以来出色的作品和艺术家,感受着河面的风吹过,霎时间清醒无比。现在已接近早春,这个点的风颇带寒意。

        “如果‘彼得鲁什卡’是一个人,他其实最有可能是尼金斯基2,但这个可怜的花神在精神病院待了很多年了,所以排除这个可能性。接下来的人选就只能是尼金斯卡3和福金4。”

        忒休斯对芭蕾艺术确实知之甚少(当然,他还是懂得鉴赏何谓“美”的),所有的知识来源于跟狄安娜相关的事件和莉塔的只言片语。正如尼金斯基,即使她提到的后面两个名字他都闻所未闻,但这个名字可真是像安娜·巴普洛娃一样如雷贯耳。

        “真可惜不可能是尼金斯基,毕竟你曾经对他……”他带着玩味地在空中挥了挥手指,斟酌了一下用词,“疯狂至极。我记得你刚进入傲罗实习期的时候,经常为了看他的演出想尽办法翘班,还偷偷用魔法想留住他演出服上的装饰。我和杰奥姆每次都得在特拉弗斯和你父亲面前……”

        说到这他好像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他的尴尬。

        狄安娜低声笑起来。

        “没事的。都过去了,关于父亲的一切。”

        他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好吧。总之,找到黑巫师的唯一线索是‘佐罗’,而他只会在到时首演派对上出现。你一定能参加,对吧?”

        “只有首演的演员有机会参加首演派对,我必须当首演剧目的a角5,才有可能接触到‘佐罗’。”

        “你有信心吗?你可是法国最受欢迎的芭蕾明星。”

        狄安娜撇了撇嘴,最受欢迎的明星,最美的天鹅,舞台上的绝对焦点……但其实所有这些评价,都局限在有限的剧目里。她有着无比清晰的自我认知,知道自己擅长和适合怎么样的角色,因为这些角色大多数时候和她很相似;相对的,她也知道什么角色对她来说挑战巨大,因为她跟她们完全不同。

        比如说,如果演的是《彼得鲁什卡》,她要做的功课可就多着了。

        所以,“没有。”

        忒休斯闻言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轻哼着无奈地摇头。那个神情并不像是他不相信她说的话,而像是对这种情况的理解,理解的同时带着一丝打趣。

        “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别担心。”

        狄安娜完全没有受到安慰,“最好是这样。”

        他柔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在这方面再给她压力。开始平淡地告诉她,除此之外下一步她该怎么做。虽然这些忒休斯不说她也知道,无非就是弄清楚利法尔什么时候来,‘彼得鲁什卡’到底指的是什么,还有这个麻瓜团体确切的名单。这些她都心中有数。

        接下来忒休斯又唠叨了一下安全问题,提醒她如果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要及时幻影移形或者使用幻身咒,告诫她时刻警惕这些男人们可能对她怀有的不轨心迹……等这一切都过去以后,教堂的钟声响了,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我该走了,明天一早还得去魔法部。”他站起来,望着河对岸已经关了灯的商铺,取下了他胸前那条精致蓝色勾花领带的领带夹。它开始发烫了,门钥匙的传送时间要到了。

        狄安娜没有动,只是抿着嘴唇抬起头,准备目送他离开。自从忒休斯提到了那个能不能当a角的问题,她就开始无法控制地在意这个重要一关了。

        他吸了口气,像思索着什么重要的话,又重新坐了下来,张开双臂拥抱了她。“我想让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dee6。你会拿到任何你想要的角色的。”

        狄安娜能感觉到他让人安心的大手正缓慢地轻拍她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等到她在他的肩头放松下来,忒休斯才在她的耳边侧过脸,随后放开了她,“就像今天在台上的你一样,没有人能控制住不去看你。”

        “你也会控制不住去看我吗?我在台上的时候?”

        “当然。你的跳跃、旋转甚至呼吸,一举一动都让人无法不着迷。尤其是你的手臂,就像是……像是空中飞翔的金色飞贼的翅膀。”

        她笑出声来,“金色飞贼的翅膀?认真的吗?那听上去不太像是对我的天鹅演绎的最优评价。”

        他扬了扬眉毛,耸了耸肩,“像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翅膀会让你相信你的表演真的惊为天人吗?”

        惊为天人。哇哦。忒休斯·斯卡曼德说舞台上的狄安娜惊为天人。

        这绝对是狄安娜在舞台生涯中听到的,最让她快乐的评价。

        她垂下眼睛,不敢让他看见此刻自己眼里洋溢着的过分的喜悦,只是帮他理平取下领带夹后的领带,却始终没有收起自己的笑容。

        “快回去吧,在法兰西天鹅用她长出的鹰头马身有翼兽翅膀为你整理好你的领带后,你一定能睡个好觉。如果你更喜欢金色飞贼的翅膀,把这双手想象成那对灵活的小翅膀,我也并不排斥。”

        忒休斯少见地做了个鬼脸,消失在塞纳河畔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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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金色飞贼,魁地奇可能是忒休斯作为巫师,唯一倾注热血与真情的真正爱好。在他进入霍格沃兹之后,成为了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队的找球手。自那以后,学校魁地奇杯的冠军就几乎没有再落入其他学院的囊中。

        他人生中抓住的第一只金色飞贼,作为圣诞节的礼物送给了他的弟弟。狄安娜第一次参观纽特的手提箱,就注意到他仍保存着那只金色带翅膀的球体,在他箱子里书架的最高一层,显然忒休斯不知道。

        而忒休斯第一次获得冠军时抓住的金色飞贼,送给了狄安娜。那个时候她也还没上学,每天的生活就是跳舞和等待哥哥和忒休斯写的信。

        “亲爱的狄安娜,击球手杰奥姆无法获得金色飞贼(就连他们球队的找球手也无法获得),就让我来为你赢一个吧!希望没有我们的日子你也能像它一样自由和快活,而我们一直会在霍格沃兹等着你。——theo”

        狄安娜在学校里印象最深刻的一场魁地奇比赛,是在她二年级的时候,杰奥姆和忒休斯六年级,那一年的决赛队伍就是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

        好笑的是,杰奥姆是格兰芬多的击球手。那天他穿着红色的袍子,一个劲儿恶狠狠地往忒休斯穿梭的方向打游走球,但赫奇帕奇的金牌找球手都轻松躲过。当最后的最后,忒休斯在看台的最顶端使出一记急刹,落到地面的同时抓住那个飞翔的小球的时候,杰奥姆在空中丢掉了他的手套,翻着白眼吼了一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而球场早已变成了金黄色的海洋,学生们欢呼着,几乎全场都高喊着“斯卡曼德”。狄安娜站在对面的看台上,看着闪闪发光的忒休斯想,无论多少年以后,他肯定都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他抓住那个调皮的小东西的瞬间。

        金色飞贼在他眼里兴许就是最有魅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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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什么更新的情报,狄安娜每个星期都在隐蔽的走廊里试图弄清楚这群麻瓜的准确身份,但每一次的会议要么多了几个面孔,要么少了几个身影,她仍旧不能百分百肯定这个团体到底有多少人。

        忒休斯有时候会直接出现在她家,有时候会变成那条温顺的金毛在剧院外等她,偶尔,当他实在抽不开身的时候,他们通过双面镜交流。但工作上的进展约等于零的时候,他会跟她讲讲最近杰奥姆和达西的趣事,或者是阿拉斯托又学会了些什么新词汇,毕竟在上一次拜访之后,狄安娜就没有再去拜访过哥哥的家。

        新的信息出现在3月末。

        那个时候狄安娜正和马洛坐在一家餐馆里享用下午茶。那是一家高档餐厅,装潢典雅,专门有人在落地玻璃窗下的三角钢琴弹萨蒂7的曲子。马洛绅士地帮她在茶里加奶,捋了捋他微卷及肩的头发。

        狄安娜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此刻也穿着西装三件套,米色加上暗纹方格,袖口是有光泽的珍珠白。他确实是巴黎的时尚弄潮儿,对着装的品味倒是跟忒休斯一样的优异。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她转了转眼珠子,露出一丝狡黠,抿了一口他们一起点的拿破仑蛋糕顶上的奶油。这是他们的习惯,长久以来,两个人分一块蛋糕,他们都需要严格控制体重。

        “我在想,如此精致迷人的马洛·杜邦为什么还没有结婚。”

        而她明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她总是恶毒地要开玩笑一样问出来。他们都爱而不得,所以狄安娜颇为病态地喜欢看他跟自己受一样的苦。她知道这不对,但她忍不住。

        不过马洛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年,早就对那个玩笑免疫了。他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虽然显然不会是爱情。但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对上帝说,这绝对是他的缪斯。

        所以他也只是耸了耸肩,撇着嘴以同样玩笑一般的语气回复她,“因为心有所属。”

        然后他们就会像亲密的朋友一样毫无芥蒂地笑成一团。

        正当马洛准备接下去谈谈他正在筹备的、为狄安娜创作的新剧目时,眼前的女人突然眼睛亮了亮。

        “那边的是路维特夫人吗?她旁边那两个女人是谁?”

        他就知道是这样,狄安娜除了在排练和舞台上真正注视着他,其他时候即使与他眼神交汇,也像是在透过他的双眼观察着别的东西。

        马洛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是的,就是路维特夫人。旁边那位穿着暗红色裙子的女士是皮埃尔·赖伐尔的夫人,那个两鬓已经变白的夫人,应该是她的姐姐。”

        狄安娜斜视着点点头,右手放下茶杯敲了敲桌面,眯着眼盯着他后方坐的那三个女人。那几位太太们穿着考究,赖伐尔夫人还戴着一顶粘着孔雀羽毛的帽子,在暗红色礼服的衬托下仿佛是一只闯进餐厅里的高傲的鸟,画面着实有些滑稽。

        但让狄安娜在意的是,这三位太太,坐在一张有隔断帘的大长桌边上。那张大长桌靠着窗边,与其他的座位有着差不多5米的距离,她可以想象隔断帘打开以后,那就像一间雅致的包间。

        “你又在想什么?”

        “走吧,马洛,我们也去找要给你的新作品投资的太太们打个招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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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安娜轻而易举地讨得了三位太太的欢心,当然主要还是靠马洛的男性魅力。当她们都沉醉在马洛对现在餐厅里弹的钢琴曲的评价的时候,她完全肯定这位法国男人对于女性观众的绝对吸引力。

        她礼貌地微笑,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很少听见这会弹萨蒂。我们是这的常客了,大多数时候这里弹的都是一些李斯特的简易版沙龙音乐8。”

        路维特夫人马上有些造作地惊叹起来,“噢,你说的对!那是因为等会儿参议院副院长勒布伦先生要来,勒布伦夫人很喜欢萨蒂!”

        “今天贝当元帅来不了,不然的话现在弹的可能就是拉威尔9了,那是元帅的最爱,很符合他的身份不是嘛。”赖伐尔夫人眉飞色舞地说,头顶上的羽毛抖了一抖。

        这么说,这是一个,这些麻瓜们私人的餐会。

        还没等狄安娜开口,赖伐尔夫人的姐姐就捧住了马洛的双手,眼神里尽是崇拜,“噢,亲爱的,你们可以留下来参加我们的餐会!”

        “是的,穆迪小姐和杜邦先生,他们马上就要到了。”路维特夫人夸张地邀请着他们,“我们的先生们每周都会去看你们的演出,有时候还会一起聊聊工作。今天除了贝当元帅国事繁忙,他们都会来。”

        “今天我们还邀请了卢克先生,巴黎歌剧院的总经理都来了,又怎么能缺了你们两位台柱呢!”

        大家都会来,那今天就是确定所有麻瓜身份的机会了。卢克先生来了的话,他们谈起利法尔和“彼得鲁什卡”也是自然而然。

        马洛对狄安娜盘算着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为难地看向她。她朝他眨眨眼睛,安慰他不必担心,只需要继续发挥自己的魅力就好了。

        “我们荣幸之至,夫人们。”

        她妩媚地抬起眉毛,拿起茶杯啜饮一口,自然地悄悄擦掉杯子边的口红印,平静地看着三位太太们满意的笑容。

        不久之后,赖伐尔夫人抚摸着她帽子上的艳丽羽毛,望着狄安娜身后的方向,快乐地宣布:“时间正好,他们来了。”

        狄安娜得体地抿唇勾起嘴角,整理好自己深蓝色绸缎面的裙摆,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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