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7.离去&托付
传说中，每当天上的一颗星星变得暗淡并且即将陨落的时候……另一颗星星就会变得明亮而耀眼。
站在院子里默默地望着天空的苏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卫鞅。
卫鞅不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对方脸色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苏秦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
一群带甲士兵冲入了商君府邸之中。
其中领头的一个跪在卫鞅面前，说道：“国君有令……请商君速速入宫。”
卫鞅心中一震，对着里屋喊道：“莹玉……快跟我一起进宫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莹玉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可当她看到对方眼中的泪光闪烁的时候，顿时明白了什么。
两人并肩而行，骑着马就朝着秦宫的方向赶去。
“苏秦先生……”那个领头的士兵并没有离开，而是对他说道，“国君也请你去一趟。”
苏秦点头，然后来到了马厩之中，骑上一匹快马，跟随他们而去。
当商君来到秦宫国君居住之地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满脸惨白……豆大的汗珠在他的脑门上流淌着。
太子赢驷和魏纾二人正陪伴在他的左右……而此时的赢驷满脸痛苦，紧紧地握着身边人的手。
“快！快扶我起来！”嬴渠梁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脸色出现潮红……赢驷连忙为他披上了外衣。
一群人拥着他，一路进了马车。
“去函谷关！”嬴渠梁的声音不容置疑……虽然在场所有人都不想让他去……但看他此时此刻的深情……怕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能在最后一刻再望一下秦国未来的东出之路。
大雪皑皑，他雪白的头发上飘落着淡淡的雪花……雪水的冰凉让他的病情加重。
他凝望着函谷关外的山水……脸上露出了笑容。
“噗！”他猛然间喷出一口血，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商君的手，说道，“秦不守关！秦……要东出！”
商君热泪盈眶地握着他的手，用力地点头。
一代雄主秦孝公嬴渠梁……就这样在大家的簇拥下……离开了人世。
接替他成为秦国国君的……是他年轻的儿子……赢驷。
“时局危矣……商君要早做打算。”苏秦看着悲痛欲绝的卫鞅，连忙提醒道。
卫鞅摇了摇头，紧闭着双眼。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有秦国……没有自己。
经过一代人努力……才变法变强的秦国……他必须要替嬴渠梁守下去。
他已经做出了牺牲自己的准备……要用自己的命来为赢驷铺路。
给他一个正当理由……收拾那些老氏族们。
当然，做戏要做足……他还是要假装逃跑，并且去往自己的封地商於……那里有一支军队……是嬴渠梁用来以防万一的……只听商君号令。
陪伴在赢驷身边的魏纾察觉到他的情绪越来越低沉……似乎在做一件自己本不想做的事情。
就在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手中的竹简的时候，一个女人手持长剑冲了进来。
魏纾见状连忙拔出宝剑，守护在赢驷的身前。
“姑母……这是为何？”躲在魏纾身后的赢驷满脸的迷茫，似乎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你少跟我来这套……赢驷……你应该还知道商君是你的姑父……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要派兵去捉拿他……你怎么敢！”莹玉越说越激动，手里的天月剑和魏纾手中的魏纾剑相互碰撞了一下。
“啪！”这把秦国王室珍藏的宝剑应声而裂……莹玉呆呆地看着断成两截的天月剑……浑身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魏纾！你退下。”赢驷见状连忙从她身后出来，然后伸出手像要扶起莹玉。
莹玉并没有领她的情，而是一脸自嘲地看着天月剑，说道：“旧的东西是不如新的东西……人也一样……赢驷……你有了苏秦就不需要商君了……”
“姑母……”赢驷还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而此时的莹玉两眼一黑，急火攻心……昏倒在了大殿至上。
很快，商君被关入大牢之中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自然也传到了苏秦的耳中……本来作为曾经和商君有过密切来往的他……此时应该避嫌才对。
可他却毫不畏惧地跑到监牢之中……去看望卫鞅。
此时的卫鞅哪里还有当初的那份不怒自威的气概……此时的他头发散乱……神情落魄。
手上戴着镣铐……端坐在一张石床之上。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来看我……苏秦……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卫鞅哭笑不得地说道。
“苏秦曾言……为知己……死亦无憾。”苏秦幽幽地说道，“虽然和商君只有几日的交情……但在苏秦心中，已将你视作知己好友……”
“好！”卫鞅大笑着说道，“有知己在身边……我卫鞅倒也不孤独了。”
两人坐在石床之上，卫鞅则继续传授变法之道。
“燕国乃苦寒之地……并且政局混乱……各方势力常年内耗……民生艰难……导致民心不足……心气不高……很难做到像秦国一样……你只有……”
苏秦听着对方的教导……心里原本存在的一些疑惑全都豁然开朗。
在对方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他站起身来，对着石床上的商君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秦啊……我知道你急切地想要在燕国变法……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辅佐赢驷……答应我……三年……你一定要留在他身边三年。”商君一脸急切地说道。
“我答应你……老师。”苏秦一脸郑重地说道。
听到“老师”二字，卫鞅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秦国有苏秦……无忧矣。”他大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外面一群侍从将一个躺在床上的人抬了进来。
当卫鞅看清楚那个人的面貌之后，神色大变，连忙让出石床，将那人移到石床之上。
“莹玉！”他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个满头白发，气息奄奄的女子。
听到卫鞅的声音之后，莹玉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她的手用力地想要举起，却始终无法触碰到那张熟悉的脸。
“鞅……你……没事就好了。”莹玉苦笑着说道。
“莹玉……我……我害了你。”卫鞅满脸愧疚地说道。
他用力地握住了妻子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
看着这一幕的苏秦心里百感交集……他知道商君早已心怀死志……他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
对此，苏秦只能默默地离开……将这里留给这对即将要生死离别的夫妻。
在他离开监牢之后，出门遇到的第一人居然是赢驷。
“苏秦……你……”赢驷显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间节点，对方居然还敢来看商君。
“我和商君有师生之情……也有知己之谊。”苏秦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此行的来意。
“我……对不起商君……”赢驷显然很纠结，他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很艰难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苏秦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一切都是为了秦国。”
听到这话，赢驷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他微微点头，双眼空洞地说道：“都是……为了秦国。”
说完，他和苏秦插肩而过。
赢驷独自一人进入到监牢之中，护卫们和魏纾自然留在了外面。
大雪之中，魏纾的身上被白雪所覆盖。
苏秦轻轻地用手帮她拍去身上的雪，而对方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无需多问，就能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我将留在秦国三年……三年之后……我会离开秦国……去往燕国。”苏秦喃喃道。
“我陪你……留在这里。”魏纾轻声说道。
苏秦的眼中染上了些许复杂……其实他的心里还有一个问题：我留下，你会陪我留下……那我要离开……你是否会和我一起走？
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知道……若是魏纾恢复记忆……那么她所爱的只会有一个人……那就是赢驷。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路人而已……又何必要为她增添不必要的烦恼呢？
他要走的路……魏纾不必相陪。
几天之后，秦国上下的老氏族们逼迫赢驷做出了“车裂卫鞅”的决定。
皑皑白雪之中，卫鞅一脸傲然地坐在处刑台上，睥睨着身前的老氏族们。
作为好友的苏秦和魏纾一起前来为他送行。
苏秦是作为徒弟，而魏纾是代表赢驷前来的。
车裂卫鞅……这对赢驷而言是一件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不想亲眼看到卫鞅的死状……只能躲在秦宫里……并让位数代为出席。
老甘龙满脸得意地拄着拐杖来到了卫鞅的面前，而卫鞅却看也不看他。
他的目光始终看向站在一旁的苏秦……那眼神中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只有苏秦明白……那是在说：秦国……就托付给你了。
卫鞅……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怀抱着爱人投入黄泉之中。
临走之前，他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话语：“我虽死犹生……而你们……虽生犹死。”
智慧如老甘龙，如何听不懂他的话中深意。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用自己的命来给所有的老氏族挖了一个大坑。
他颤巍巍地站在原地，急火攻心，倒在了地上。
且不说赢驷后来是如何收拾以甘龙杜挚为首的老氏族们……在卫鞅和白雪死后，他们的孩子被送进了苏秦的府邸。
这是他们夫妻共同的意愿……只有苏秦才能让他们放心地将孩子托付给对方。
年幼的卫子岭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已双双故去，他正一脸恭敬地站在苏秦的面前，说道：“弟子卫子岭见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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