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红柿

大姐喜欢种花种草，夏天的时候还喜欢收集瓜果蔬菜，这应该是她的一个爱好，小时候我不懂，现在长大了，才意识到一般有这些爱好的都是把自己的‘作品’视作孩子一般对待的。

        有一年夏天，姐姐收集了一篮子的西红柿，从青番茄慢慢煨熟成红番茄。等我发现的时候，那一篮西红柿已经变成了红彤彤诱人的美味了。她看着日渐成熟的果实心里喜不自胜，一个也舍不得吃。我想她就是享受这样一个过程吧，这些番茄对她而言不是食物，而是她小心培育的作品。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我看到那一篮诱人可口的番茄垂涎欲滴。我想吃，可是姐姐不给，这是她的心血，她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他们煨熟。

        母亲得知后，雷霆震怒，破口大骂，抄起木棍就要打我姐，我姐不从，于是她亲手将那一篮西红柿倒在地上，并且一脚一脚踩的稀巴烂。我站在一旁，看着红艳艳的西红柿被踩成烂泥，汁水在门口流成了一条河，当时又心疼又震惊又后悔。

        心疼的是姐姐的一筐心血化为乌有，可想而知当时姐姐的心情是怎样的。

        震惊的是这原本是一件小事，怎么现在闹到这样难以挽回的地步。

        后悔的是我不该吵着要吃西红柿，不然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想而知大姐是怎样的心情。但是我太弱小了，不敢维护也不敢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姐的心血在母亲的双脚下化为碎渣。

        她一边踩还一边念叨着：我让你护食，我让你护食……

        她像一个发疯的恶魔，说着咒语。

        那一幕着实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事情因我而起，我对大姐愧疚难当，我想吃番茄，吃不到也没关系，我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我心里后悔万分，默念着：我不想吃番茄了，我真的不要吃番茄了。能不能让事情回到番茄没被毁灭的刚才。

        但是回不去了。

        踩完以后，母亲还不解气把我感触房间，关上门，拿着手腕粗的一根木棍揍我姐。我的心揪成一团。

        她一边揍还一边质问：“你怎么这么混帐？你怎么这么混账？”

        “我就这么混账！”

        “混账都是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

        我姐从小就这么倔强，印象中住在庄子里的时候，有很多次不记得是什么原因，被母亲暴揍即使不锁房门也不跑，就站在那里让母亲打，嘴里还硬气的说着顶嘴的话，仿佛就要用这种倔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有时候被打的跪倒在地上起不来还是不服个软，有时候吵架了可以忍着不吃饭。有一次中午被妈训了，她没吃饭，下午去学校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虽然和同学有说有笑，但我远远的看着就还是很担心她的状况，而那时候她还在读小学。这一点我是很佩服她的，最起码我那时候是没有这个勇气做这种事的。直到长大以后，经济实力各方面强大了我才敢提出我的不服。

        站在门外的我如蛆附骨，如坐针毡，听着一声声闷棍的声音，恨不能自己受了这刑罚。

        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虽然我没有被打，最后姐姐是有多受伤，我已经不记得了，但这件事对我形成的阴影很大。每当看到西红柿就会想到这件事。

        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胡乱的踩着西红柿那张暴怒狰狞的脸庞，我也忘不了姐姐那不屈的抗诉。

        大姐的倔强只会让她承受更多的皮肉之苦。我是很佩服她的，母亲打人是很疼的，我不是没有领教过。我想要是在抗战时代，大姐铮铮铁骨一定可以受得了敌人的酷刑，成为一名烈士。而我是做不到的。每次母亲打我的时候，我都会跑，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我总是跑不过她，逃不过打。

        那是因为我还太幼小。

        等到我13岁的时候，我人生中第一次跑过了我妈。因为犯了什么错而被打我已经忘了。她气喘吁吁的拿着棍子在我后面追，一边喘气一边说：“沙丽，你回来，让我打一顿。”

        在我看来她是服软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走回去挨了她两下。大家各让一步，她也没有下死手，打完就放过了我。

        我不明白她打我们的意义，小时候的很多事我都忘了，只记得被强迫罚跪的场景以及棍棒打在身上的疼。至于犯下什么错，得到什么纠正记得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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