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多思
驼铃悠扬，黄沙无边。
01
顾小五牵着骆驼和顾剑一同走在后方，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前方与江玉燕共乘一骑的曲小枫，顾剑出于直觉，问道：“你喜欢…小枫？”
“嗯。”顾小五点点头，笑道：“她救过我。”
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顾剑停顿片刻，问：“什么时候的事？”
“五日前，在王宫东侧郊外沙丘上。就是你与我说你们约好私奔那日，地点名字都没有错。”顾小五没有注意顾剑骤然沉下的眉眼，自顾说着，可欣喜的语气之下却藏着一丝难以忽视的燥郁。
02
那日李承鄞从厮杀中冲出寻找救兵，却因疲惫与失血过多从马下摔落，失去意识前，他看到前方的沙丘上有一抹红色的倩影，可惜很快就昏迷过去，不知世事。
空茫黑暗中，他隐隐闻到幽兰清香，是赵瑟瑟，她一如往日温柔，却离他越来越远。他似乎听到赵瑟瑟说：祝殿下幸福。
没有伤心，并非绝望，更不是赌气，只有是释然与真诚。
幸福？她在说什么？李承鄞伸手想要抓住，但脚上仿佛灌了铅，动弹不得，他挣扎着，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但江水不能倒流，枯叶难回枝头，连最后一句祝福也消散空中。
“瑟瑟！”
“殿下！您终于醒了！”
李承鄞抚着额头，他抓住身边将士的手，急问：“是谁救的我！？”
“回殿下，送您来的人说是一位叫曲小枫的姑娘救的您。”
他一定是魔怔了，瑟瑟虽是将门，却不通武功，又怎么可能从京城来到边疆，还救了自己。李承鄞松开将士的袖子，长叹一口气，瑟瑟一定还在长安等着他，他又问：“曲小枫？”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另一位帐内的将士回答：“似乎与西洲九公主同名。”
无论真情假意，儿女情长都得暂且搁置，李承鄞没有时间去细想，他与将士讨论起太子遇害之事。
结论依旧是，铁达尔王。
想到这，李承鄞——如今的顾小五——皱着眉，“她的阿翁要杀了太子与我，她却救了我。”
顾剑没有搭话，只是沉默地走在一旁。
03
前方的曲小枫扯了扯江玉燕的袖子，瞥向顾小五，小声问道：“江姐姐，你们中原人都长的这么好看吗？”
“顾师父和他表弟都是中原人，小枫觉得他们谁更好看些？”
顾小五与顾剑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扯了扯缰绳，骆驼慢了下来。
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子，对于喜欢的东西哪怕毁了也不会给别人，就是不知顾小五能做到那个地步，是单毁了顾剑，还是连同这小姑娘一起毁了？江玉燕回头看向她，只看到一张侧脸。
曲小枫却笑着说：“我觉得，还是江姐姐最好看了。”
两匹骆驼上的男子脊背都略松下，江玉燕本也没想着这么轻易就能挑拨成功，她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忽然想到，一个没有内力没有心机的小姑娘，若是乖乖听话，便留她一命，若是不听话…。
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
04
又是一个好天气，两日下来几人已经熟捻许多。路途中，没有惊心动魄、没有生死惊魂，只有顾小五的刻意逗弄，顾剑的默不作声，还有…江玉燕总在关键时刻以关切的模样将曲小枫全部的注意力引走。
一步步引导着曲小枫，顾剑并不爱她，而是要“卖”了她。
看着她时常陷入茫然与沉思的表情，江玉燕的内心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快了，时机快到了。到那时，这小姑娘就会变得与自己一样，一样地被情绪的泥沼包裹，一样地活在黑暗当中。
这日江玉燕站在沙丘之上，几丈远的距离处是沉默着给骆驼整理鬃毛的顾剑，沙丘下小枫和顾小五吵吵嚷嚷不知在争论什么，顾小五跑着躲避小枫的“攻击”。
江玉燕打量着这位豊朝的五皇子，模样算得上气宇轩昂，伪装也像模像样，是个不错的对手，就是他的眼神太过热烈地追随着…江玉燕眯着眼看去，红衣的小姑娘在沙堆上玩得欢快，杏眼高鼻，明若澄塘。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江玉燕眼眸中的情绪，暗道，此人对其养母说恨就恨，说算计就算计，分明是和江别鹤一样的伪君子，见色起意，虚伪至极，满口仁义道德不过是掩饰自己肮脏的私欲，甚至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模样。
“小枫。”她心中烦躁，招手让小枫过来。
争论被强行终止。
“江姐姐。”
小姑娘笑容甜美，听话地小步跑上沙丘，江玉燕心中得意，面上不显，她替曲小枫擦拭额头上的汗，温柔道：“瞧你，玩得满头大汗，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下？”
曲小枫胡乱地点点头，接过水壶，清凉的泉水流入食管、胸腔，烦恼、燥热一下子全都消失无踪。
江玉燕移开眼神，对着顾小五歉疚地笑了笑，“顾公子，真是抱歉，小枫还小，不懂事，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玉燕在这里替她赔罪，您千万别和她计较。”
本只是玩闹，这般一说却像是真有什么矛盾。顾剑动作也一滞，见顾小五眼中杀意尽显，他当然也知道这个神秘的江姑娘不是好相与的，可是…顾剑紧闭的唇泛上苦涩，他朝顾小五摇摇头，江玉燕暂时还动不得。
04
“不是我，是顾小五他！”曲小枫放下水壶，伸手指着前方的男子，满肚子委屈。
“好啦。”温柔地按下小姑娘的手臂，江玉燕心中恶意愈盛，轻声安抚道：“小五公子是你师父的表弟，往后你们许就是一家人，嫁人后就不比在我…在宫里了，我的小姑娘最大度不过，就多让让他，省得…顾剑师父难做。”
瞧，顾剑面对你们的争论一言不发，根本没有维护你的意思。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你再也没法做西周王室的小公主，只能忍，只能让。
‘我的小姑娘……’
曲小枫愣住了，她看见江姐姐眼里映着的自己，无比专注，顿时呼吸一滞，忙扭头看向顾剑，他正朝顾小五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师父…也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吗？
随即又想起那句‘我的小姑娘’，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像被一双手温柔的攥住，温柔的像江姐姐的手、像她的眼神、像就是她，曲小枫喃喃，坏了，我不会生病了吧。
05
夜，上弦月。
四人在一处胡杨林休息，江玉燕旁敲侧击说起顾剑，小姑娘却只说，“师父他也…很好。”
“……”
“江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师父。”
“怎么会？你喜欢顾师父，我自然也，喜，欢。”江玉燕心里憋得慌，不自觉地就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小姑娘喜道：“那就好，江姐姐手里这烤鱼是师父最喜欢吃的了。对吧，师父？”
顾剑并不挑食，也说不上喜欢什么，但小枫这般说，面上掠起一抹浅不可见的笑，道：“是。”
顾小五心中不满，嬉笑道：“我也喜欢吃烤鱼，小枫，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不满的人还有江玉燕，她打眼望去，他们三人一处在光里，自己却仿佛局外人。
那小姑娘甚至还在与情“狼”打情骂俏…江玉燕听着，眉间已然拢起一阵阴郁。
“凭什么？我就想给师父。”
小姑娘娇俏可人，顾剑俊朗宠溺，顾小五心中的妒忌越发翻江倒海，漆黑的眸子布满阴云，风雨欲来。
不知是对本说好离开却因自己在而暂留的顾剑，还是…那不自知的小姑娘。
木枝“噼啪”一声断裂，烤鱼滚了一身的灰沙，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望来。
江玉燕愣住了，她一定是和这傻姑娘呆太久，连演技都退步了，心里既怒又没来由地慌张，好在面上很快恢复如常，强笑道：“抱歉，本就只有四条鱼，这条落了灰，便算我的吧。只能让你们再等一会了。”
“不用！”小姑娘看着她笑，抢过落灰的鱼，递给顾剑，道：“没关系，师父就喜欢吃这样的。”
顾剑：……
顾小五：……落灰的都没我的份？！
江玉燕：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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