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惊变
我站在学校大门外等电话，耳边忙音一片。
“千惠？”
温润的嗓音出现在一侧，我拿着电话回头，看见停靠在身边的私家车摇下窗户。
初冬的阳光清浅微凉，透过车窗的缝隙，摹画着新出智明温润含笑的眉眼。
耳边电话的忙音依旧持续着，而那个温柔的男人则是微微弯起鹿一般清澈的眼眸，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他问。
我刚要回答，而这一刻，陌生的号码也同时接通了。
【……呵……还记得我吗？】
陌生的嗓音经过了变声器变得沙哑而难以捉摸，可是压抑的呼吸中那浅浅的笑意，却传递着令人恐慌的不详——
我毛骨悚然。
【工、藤、优、作。】
陌生电话、变声器、我哥的名字、语焉不详的话语我瞳孔霎时一缩浑身炸毛，猛然蹲下身去！
空气中爆裂开刺耳的一声枪响，我抱着头紧绷着身子脑中警铃大作。悄悄扭头瞥去，那远处而来弹壳没能嵌入血肉，正孤零零躺在沥青铺就的路面上，反射着夕阳不够温暖的金光。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枪响的那一瞬间，原本学校前热闹的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仅仅半秒，就爆发出无数刺耳的尖叫声，所有人逃窜而开，只有我和车里的新出智明没有动作，在混乱中显得格格不入。
“快上车！”新出智明一把推开副驾驶的门，焦急地想要拉过我的手。
我却反而异常冷静地捡起弹头，对上新出智明惶恐后怕的眼神，递入车窗。
“拿去报警。”
目标不是杀了我，而是打算一枪打透我的肩膀。
这是警告。
也是所谓的礼物。
电话挂断了。我转眼望向车后方，两辆黑色轿车猛踩油门冲撞而来，我看见它们摘去号牌光秃秃的车头，瞬间明白过来，急急关上了车门，“车我就不上了，智明你帮我拦一下！”
“你在说什么！喂——”
我转身跑向人流密集的人行道，企图混入人潮中躲避狙击手的镜头，身影很快没入了慌乱惶恐的学生与路人当中。
我的背后，新出智明扫了一眼后车镜，原本清雅的眼眸折出阴暗愤怒的光。
“真是该死。”明明刚才那一瞬叫了自己的名字，只要再逼一下……
一脚油门发动机猛然轰响，他一转方向斜过车身，拦去了黑色轿车前行的路。
“学姐这样是因为你们么？”他喃喃自语，低垂的眼眸看不清情绪。
我曾经数次面对枪口。
第一次，我遇上了琴酒，被打破寂静的枪声打在脚边，吓得从低矮的建筑上滚了下来。
第二次，仍然是琴酒，一枪差点打透我的胸骨后，他不紧不慢地踏着泛滥的水花，在近乎白幕的滂沱大雨中跟在我的身后。一声声泠然的枪响宛如催命的摇铃，催促着我逃吧，不然就会被死神逮住。
第三次第四次乃至于第七次，都是我扮作宫野明美的模样，逃离组织的围追截堵。好在琴酒不在，我所熟知的其他骨干也没有出动，虽然人数比琴酒一个人多，但是他们的配合并非那么默契。
逐渐的，我不再害怕了。
无论是近在咫尺的小型手枪，还是远在我难以企及的狙击镜头。
即便曾经生在红旗下，长在温室里，可我作为工藤优香的二十几年并非一无所获。
我的速度足够快，我的目标足够小。只要给我休憩的地方和一点时间，我就能变成其他人的模样出现在敌人眼前。
我需要混乱。想到这里，我灵光闪现，知道该去哪里引开追击的敌人。
“该死！”位于帝丹高中对面住宅楼顶的蒙脸男人低骂一声，将倍率调到最高，伏在枪后眯起双眼，却始终难以找到女孩的身影。
他掏出滋滋乱响的对讲机，冷声道；“赶紧下车，确认目标逃离第一条街！”
游戏厅的音乐混响高昂且错杂，昏暗的视野，摇动的游戏机的光芒，与众多的玩家混成一片，即便近在咫尺，也很难听清除了欢呼声与掌声之外的声音。
高峰期。
我闯进了学校附近最近的游戏厅，身上帝丹校服的打扮引起了几个目光，却很快消失不见。我钻入人群，一边装作娴熟的样子看了几眼街机对战，一边漫不经心似的溜进了厕所。
游戏厅的玩家们各有各的瞩目的中心，自然没空管一个放学来打游戏的女学生，他们更愿意把精力放在观战高手的现场，就比如最火最新的枪战模拟游戏机前，那个高挑窈窕的外国女性。
金色短发利落整齐，碧眼透着骄傲的笑意。朱蒂一身酒红色的低胸包臀短裙，罩着白色的小西装，双手握枪紧盯屏幕，随着视角的转变不自觉扭动着身体，潇洒好似执行任务的战警。
性感的一塌糊涂。
就连踩着高跟鞋的大腿曲线，紧绷的美感也诱人目光向上流连。
嘭！嘭嘭！嘭！
精准的射击漂亮的令人叹服，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靠近屏幕这边的她，都在一枪枪的爆头中被清扫开前行的路。
you——win！
一局完毕，意犹未尽的朱蒂放下□□，刚要放回机器中，游戏厅门口忽然发生了混乱，竟有一伙人闯入游戏厅强行挤入人群。
她转头看去，碧色美眸划过一道凌厉寒光，枪口瞬间转了方向，自己却突然愣住。
“wow，dumb。”哦，我真笨，居然拿着玩具枪警戒。
朱蒂望着一众身着西装，戴着墨镜的练家子男人强行挤入，朝她冲来，脸上微笑着，手却摸入自己的小西装内侧。
“wow，这里是japan，right？”真家伙握在了手里，朱蒂微笑着拦在了最先冲进来的男人身前，“虽然我不能随便出手，但是这或许叫正当防卫？sir？”
当头的男人忽然被一个目标之外的陌生女人拦住，也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将朱蒂认作了目标的同伙。
“臭女人，让开！不然连你一起去死好了！”他举枪大喝。
众人见了真枪出现，立刻沸沸扬扬乱作一团，纷纷叫嚷着拥挤逃窜，片刻，游戏厅只剩下她和这伙黑衣人——还有柜台下死死抱头蹲下的老板。
朱蒂握着枪眨了眨眼。
诶？不是冲着我来的？
……
我已经顺利换上了工作人员的衣服，扣上顶帽子从后门逃出了游戏厅，边跑边给目暮警官挂电话。
他的电话是我哥卡里有的，同理，目暮警官也认得我哥的号码，应该能打通。
一阵忙音过后，目慕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优作老弟啊……”
我连忙：“目暮——”
“啊！不好意思啊优作老弟，我正忙待会再聊——嘟、嘟……”
“喂喂？！目——该死！”我气得手抖，边从巷子里穿梭，边抖着手打电话给我家臭小子。
“砰！”
然而最后两个号码还没有按完，一声枪响忽然从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差点掉落手机，立刻闪身躲进了最近的建筑物里。
这是个烂尾楼，建筑用的脚手架半拆不拆，倒也适合藏匿。我心中权衡片刻，立刻转身往里面跑。
“砰！”又一声枪响。
“不要跑了——我劝你识时务，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带走而不是杀死……”
为首的黑衣男大喊着：“若你不想差错丢了性命，就不要再妄图逃跑了！”
不是杀我？我本因为枪响躲到了窗户底下，闻言气冲冲探了个头，骂到：“放你娘的狗屁——！！”
“大八嘎！臭八嘎！八嘎呀路！”我日语骂完，自觉不过瘾，开始翻译经典国骂。
“你妈当初生你，把孩子扔了养的胎盘！我千里烧纸钱欢送你殡天！”
因为我只露了一个脑袋，不想弄死我就不好射击，为首的黑衣男听完脸色扭曲，朝后面人屁股就是一脚：“瞅什么，还不快追！”
“大人要活的，给活的就行，多挨几个子弹那也是她活该！给我上！”
遭了！眼看着他们追上来，我连忙往楼上逃去，却不想兴许是骂的狠了，或者是逃的太累，脑袋猛然昏涨，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胸口。
“砰！”划过空气，透过皮肉。
“啊——！！”子弹击中小腿，我冷汗一下子冒出来，差点滚落楼梯。眼见他们还有两层就要追上来，我咬着牙拖着受伤的腿，连滚带爬地往上逃。
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
夜里十点。
这个时间对于大都市的有些人来说，也许只是夜生活的开始，但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许是生命的结束。
男人倚靠着车门，修长的手指划过黑色风衣的内侧，夹出一包香烟，握在手心向上颠了一下，甩出半根，低头抿在嘴里。
拢风点好烟，再抬头时，男人凌厉狭长的眼眸尽是阴郁的冷光。
“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
无人回应。
漆黑复古的保时捷，停泊在废弃无人的烂尾楼旁。格格不入的两者唯一联系的地方，就是顺着地面延伸过来的早已干涸的血滴，稀稀落落，像是开在石板上的红色小花。
摇曳着，一路开放到车紧闭的车门。
琴酒完成任务后难得的耐心早已被沉默所耗尽，犬齿咬着烟尾，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握上了把手一拉而来——
“！”
空的。
车里根本就没有人。
琴酒的瞳孔缩了起来，闪烁着冰凉而邪异的疯狂，唇边竟也勾起一抹笑意。
在后座？
高大的身躯慢条斯理地进入车内，好似回归巢穴却发现躲了一只猎物的毒蛇，兴奋而优雅地，靠近自己的饭后甜点……
却不想——
后座底下蜷着的并非是人。
而是一团滚热虚弱的，毛绒绒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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