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与往常一样，陆航杜婷早早出发去上班，而陆国明则推着两个孙子孙女到楼下溜达。
说是溜达，还真的是溜达。因为陆航现在住的这个小区，外地人特别多，很多老人家的普通话都说得稀巴烂，包括陆国明。
虽然楼下小区的老人家挺多的，但是陆国明听不懂他们说的，他们常常也也听不懂陆国明说的话。为了避免尴尬，陆国明都选择了躲在小区小竹林下的一个的长椅上，自己独自休息。
而今天，在小区西南角，他最爱坐的长椅上，已经坐了一名比他年纪稍大，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那老人家身穿中式长袍，一看就是知书达理有文化的人。陆国明再瞧瞧自己因为长期工地做工晒得黑黝黝的皮肤，以及还有小补丁的外套。他都快走到长椅上了，又来了急转弯，打算打道回府。
“哎，大兄弟，一起坐呀。”那老人家叫住了陆国明。陆国明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直摇摇头，“我不太会说普通话。”
那老人家一听乐了，“听您这口音，是南川人吧？”
陆国明喜出望外，“我是啊，你怎么知道？”
老人家开心地指着自己，切换成南川话，“我也是啊。您还是我在这个小区认识的第一个南川人了。虽然这南川也属于汀城，但是隔座山，语言就完全不想通了。这几年，汀城的房价太厉害了，南川的人都跑到隔壁的江州去了。江州房价一样高，但是经济比咱这旅游城市好多了。所以现在，在汀城听不到什么南川话了。”
虽然不是他乡遇故知，但是能在这个小区内，在家以外，听到其他人说南川话，陆国明眼睛瞬间泛红，“大哥，我不知道怎么给你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老人家握住陆国明的手，“大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叫庄南毅，别人都叫我老庄。”
陆国明也赶紧介绍自己，“那我叫您庄大哥吧，我叫陆国明。”
“行，那我以后就叫你陆老弟了。”
“诶，好的，庄大哥。”陆国明愉快地回应着。
“来来来，咱们兄弟俩加个微信。”庄南毅和陆国明两人相视一笑。
就这样，他乡遇乡亲。平时儿子儿媳妇忙，根本没有什么时间陪陆国明说话。现在陆国明遇见老乡，虽然才初次见面，但是没有什么心眼的他就基本已经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庄南毅。比如自己的妻子在看房的途中突然晕倒的事情，随即儿媳妇也晕死过去，中介当时也不在旁边，两人都是一问三不知。
“虽然我和我老伴感情也算不上多恩爱，但是她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有搞清楚，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陆国明想起相伴多年的老伴，眼角淌下了泪水。
庄南毅听完，却是若有所思，“这个故事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我老伴在这个小区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小区居委会的人应该知道她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听这个小区的人说的。陆老弟，你老伴和你儿媳妇看的小区是不是人民小学附近的滨江花园啊？”
陆国明回忆了下，“我不太确定，好像小区名是叫这个？”
“陆老弟，你等下，我给你找个人。”庄南毅拿起手机，翻找着微信联系人，给对方打了语音电话。“诶。小王啊，是我啊，你庄叔啊。那个，你现在忙吗？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到这个禹州广场小区来啊，我现在就在这边，我有个朋友有件事想问你下。……可以过来是吧，刚好在附近是吧。那要多久？十分钟就到了是吧。……哎，我就在西南门这片竹林下等你。谢谢哈，谢谢。”
陆国明一直耐心地等到庄南毅挂完电话，“庄大哥，你跟谁通电话呢？”
“小王，这附件的一名房产中介。”庄南毅耐心地给陆国明解释，“我刚刚想起来是谁给我说这件事了，就是这个小王给我说过这件事。”
“小王？”陆国明回想着，“不对啊，我记得带我老伴和儿媳妇去看房的中介不姓王啊。”
“陆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看房的门道可多着呢，除了有一个带看的中介，还有维护房源的中介，还有陪看的中介。小王就跟我说过，他陪看的过程中，发生过有人突发脑溢血的事情。不过那人是不是你老伴，还是等小王人来了，咱们再仔细问一下。”
“是这样啊，庄大哥不愧是读书人，懂得就是比我这个大糙人多。”陆国明看庄南毅的演什么满是崇拜。
“没事，多在城里待一段时间，你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大概等了十分钟，一名身穿西装的白净男孩子出现了，这人正是之前杜婷和薛连英看房出事时做陪看的一名还在实习的中介，小王。
庄南毅给双方介绍了之后，庄南毅大概说了下原委，确定小王说的事和陆国明说的事是一件事后，就说道：“小王，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地给你陆叔叔说一下。”
小王搞清楚是因为这件事而来，他脸颊通红，有些为难：“这件事啊。这件事……上次我跟庄大哥提起这件事被杨哥知道后，他就打电话给我们店长，我们店长批评了我。杨哥那边有嘱咐说，客人婷姐有要求谁不能跟任何人再说起这件事了。”
“为什么不能说？”庄南毅疑惑。
“这……”小王还是很为难，“两位叔叔就不要为难我了，我现在还在实习，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陆国明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小王啊，陆叔叔知道你不容易，也不想为难你。但是我老伴不明不白地没了，我总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吧。”
“那您要不要试着问一下您儿媳妇？”小王小心翼翼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都说婆媳关系难，现在我跟我儿媳妇的关系也不容易，儿子也都是向着她那一边。”陆国明长叹一口气，回想起自己自进城以来的情况，虽然儿媳妇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但是陆国明能很明显感觉到杜婷对自己的不满。
小王有些心软了，但是生存压力当道，他只能狠下心来再次拒绝：“陆叔叔，对不起，这件事您还是去找您儿媳妇吧，或者您去找杨哥或者找我们店长都可以。”说完，他就打算开溜，却被庄南毅一把拉住，他很直接地问：“小王，薛阿姨突然去世，是不是和杜姐有关系？”
小王明显一愣。陆国明则打了个寒颤，“陆大哥，你这话怎么说？医生都说了我老伴是突发心肌梗塞，怎么会是我儿媳妇害得呢？”
庄南毅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自己的婆婆暴病而亡，儿媳妇为什么要吩咐中介噤声呢。所以这事八成和你儿媳妇脱不了关系。我们现在就算去找中介，那天又没录像又没录影的，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们清楚，他们闭口不说，或者再随便编几句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分辨。”
陆国明倒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他只是很想知道老伴有没有痛苦之类，他只当是儿媳妇和中介吓坏了，说不清楚事情。但从来没有想过，老伴的发病和儿媳妇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被庄南毅一表述，自己也疑惑了。
而此刻小王略带心虚的表情，更让庄南毅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他循循善诱道：“小王，生命已经逝去无法挽回了。但是如果人生在世，连自己最亲近的人是怎么去世的都没有搞清楚的话，那得活得多委屈。
你放心，不管你们跟我说什么，我们不会让你们店长知道的。”
陆国明也附和道：“你庄叔说得没有错，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的，包括我儿子。我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在以后给你薛阿姨上香的时候，也好宽慰她。”
纠结了许久，小王终于松口，“陆叔叔能保证？”
陆国明拍拍胸脯，“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王深吸一口气，“那天我刚好录了带看讲解的视频。原本店长让我删除的，但是我害怕以后会有什么纷争，就还是偷偷备份了一份。陆叔叔，您手机给我，我发您一份，您直接自己看。要不然如果是让我转述的话，万一转述的意思有误，我也担待不起。”
陆国明连声答应，并且把手机递给小王。小王通过蓝牙，把那天录的视频发到陆国明的手机上。
视频传输一完，还没有等陆国明和庄南毅看视频，他就忙不迭带地告辞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嘱咐，“叔，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啊。”
庄南毅向他招招手，表示知道了。
然后他拉着已经手微微发抖的陆国明重新坐下，耐心地教着还不怎么会使用智能手机的陆国明，找到小王发送的视频，点击“播放键”。
视频开始了，映入眼帘的正是中介杨哥，儿媳妇杜婷，还有与他同甘共苦了几十年的妻子。
视频播放中，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目了然。
陆国明眼眶泛红地看完整个视频，没有想到妻子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突发疾病的，难怪儿媳妇会吓得不敢回去送葬。
陆国明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烧，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儿媳妇质问。可是就在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孙子陆磊磊“咿咿呀呀”地的，陆国明瞧着孙子可爱的脸庞，长叹一口气，又坐回长椅上。
庄南毅把陆国明的所有举动都看在眼里，拍拍陆国明的肩膀，“严格上说，不你儿媳妇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不小心说错话。我看她应该也很内疚明，你就看在儿子、孙子、孙女的面子上，别去计较了。”
陆国明没有了刚刚下来散步的精气神，许久，才重重地说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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