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节：敌人来了
秦可惊讶得几乎忘记了呼吸，嘴里只透着丝丝稀薄的空气，脑袋似像还未懂得思考。
待本跳得急速的心跳缓慢下来后，他才有意识地垂头望望胀得骇人的两臂，但见它们早已回复原状了。
但见两臂多了很多瘀红色的血脉隆了起来，纵横交错的，像老树的树根。
看来已不是从前的手臂了。
他再看看自己的胸腹，发现它肌肉内多了很多白色的裂纹，看似曾被撕开过似的。
「徒儿，你觉得怎么样？」孙云侃侃的问秦可。
秦可虽然很清楚听到师父的声音，可他还没意识去响应，仍是怔在那里。
「你给吓呆了么？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实吗？」孙云语带耻笑的问他。
秦可始缓缓地抬起头来，两眼发直的望着笑眼瞇成一线的师父。
「你终于能亲身领略到《刺绪诵》的威力吧！这可省下我不少的唇舌了。」孙云挘着银白色的须说。
秦可听他这话后，才知悉师父原来是在让他体会《刺绪诵》的过程和威力。
他以石子示范，让它潜藏着的力量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再变成一颗药丹，再用双龙向他施袭，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激发起那股力量出来。
这样那股力量便锐不可挡了，
这样那间石屋便被他毁于一旦了。
秦可才恍然大悟。
孙云真是用心良苦。
他真的有心要传授最强的武学给自己。
如他仍是这般的怠慢愚昧，那就糟蹋了他的一片苦心了。
秦可默默地望着这个外表奇异，其貌不扬的师父，不禁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他心知师父的目的不是要让他哭，他只想他诚心诚意好好的把武功练好。
不问报酬，不问收获，但求秦可真的能将这《刺绪诵》留传下来，让它发扬光大，那他便可无憾地安然归土了。
活时求享乐，死时求功名。
生命始终有尽头，可荣耀却可永远留存。
秦可有着一股冲动，想上前抱一抱师父，可最终还是羞于这样做，改而以祟拜的目光凝视着他，作为一种致敬。
「学懂了吗？你还敢偷懒吗？」孙云笑着问他。
秦可带笑冲着他微微的摇摇头。
此时，秦可很想开口答谢他，但没法想出好话，只好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夕阳于山后匆匆的往下堕，临行前也不忘淘气地挥了一笔，把灰蓝的天染成一片火红。
这样，人们就不会忘记它，不会被诱惑的月色迷倒。
孙云也要学着夕阳，在他归去之前，要把他的影子留下，让世人不会把他忘记。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这一片红红的天，心中顿感豁然开朗，重新又对明天有了七彩缤纷的憧憬。
经过一天的辛劳，秦可终可安然地卧在床上。
他拒絶去思考，思考会扰乱他的情绪，堕入不归的思潮中。
他只想平静地休息。
他只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陷入宁静当中，像个婴孩让母亲轻轻的抱着他，睡一个好觉，发一个好梦。
心虽然想当一个鹤立鸡群出类拔萃的人，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要每个人都仰望他，敬重他。
重获从前的自尊。
最重要的是要令父亲另眼相看，向他展示自己真正的实力，让他知道他当天的决定是错误的。
至少要让他感到后悔。
他真的是这么想。
爱的反面便是恨。
十分不理性，但却十分真实。
这就是人普遍的本性。
深夜里，秦可虽安躺在床上，但仍没法安睡。
呼吸被来了又给强逼赶走的思绪弄得窒乱了。
他愈是有意识去遏止起起伏伏的思潮，思潮愈发凌乱不堪，弄得一塌糊涂。
逼不得已张开了眼睛，望着黑迷迷的天花板。
像一团叆叇的一片乌云，深不见底。
像他的前路。
没有风景，只有一个深深的黑洞。
「热烈欢迎新一代武学奇才──霍希莱，莅临本电视台，接受我们万千的拥护者的祝贺．．．．．．」电视机传来节目主持人絮絮叨叨的话音。
接下来，又是一阵夹杂着欢呼声和掌声的哄动。
电视机在客厅中，声浪本是很微弱的，不会影响到秦可的休息。
可希莱的出现，使声浪突然大增，把宁静安泰的气氛打破了。
同时，希莱的名字如千支万支的利针猝然扎进秦可的耳膜，钻进他的脑袋去，把他从平静中唤醒过来。
他不禁张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他带着迷迷糊糊的两眼，一个混沌的脑袋，拖着蹒跚的步伐，径直走出客厅去，第一时间找寻着电视的荧光幕，有意识地追寻希莱的影子。
他懒理已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师父。
他心头突然感到一阵窘迫，强逼自己把视线逃离荧光幕。
他害怕看见希莱，纵使只是在荧光幕上的他。
一个比他细小多倍的影像。
它只不过是没有生命的光影而已！
他尽力去理顺突然愈发加速变得紊乱的呼吸。
一连串的喘息过后，他终于平稳了呼吸，可却仍没勇气抬眼望望荧光幕中的希莱。
他在怕什么？
还是在自愧不如？自愧不如他的成就，他的声名，他所得到的一切一切。
他现所得到的一切，又何尝不是秦可梦寐以求的一个梦？
他妒忌他。
他自愧不如他。
那又如何？
两者的距离像隔着一条鸿沟。
也像天和地之别。
秦可在怀疑自己。
他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他在怀疑自己能否有一天可超越他。
电视机传来的欢呼声，秦可听来却是一阵冷似一阵冲着他而来的耻笑声。
他觉得人们捧得希莱愈高，自己就会被践踏得愈低。
低得已没地方可以容纳他。
他把自己尽量蜷缩起来，把脑袋埋在两膝之间，不停地在颤抖着。
他终于忍不住畧为抬高了头，从细小的隙缝中偷看着荧光幕上的画面。
像小孩偷看恐怖电影一样。
他不想看，却又要看，看到他那从没见过希莱如此灿烂的笑容。
在秦可的印象中，希莱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目不识丁的小子而已。
他性格木纳内向，秦可可以说是从没见过他笑过。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的笑容。
而这张笑容当投射在秦可的眼底时，便化作一张魔鬼阴险的笑容。
突然，二者眼神竟然隔空相碰，凝住了。
他们一直互望着对方，像传送着什么讯息似的。
希莱的眼神突然变得比秦可的锐利，直刮着他的眼底。
秦可如被电击般，浑身发麻酥软了起来，眼神却坚持没一刻离开过他。
谁先行移开目光，谁就是弱者！
他们不只是对望，还在较劲着。
「秦可大哥，很久也没见过你了，你好吗？」希莱收起了笑脸，露出虚伪的关切眼神，以温文的语气慰问着秦可。
秦可不禁的怔住了，没发一言。
「听说你因为我而离家出走，是吗？」希莱故作怜惜地说。
秦可垂下了眼。
「如是真的话，那我真的对你不起了，我真是一个罪人。」希莱装作惭愧，微微向秦可点了点头。
秦可无言以对。
他心里很想找个窟窿钻进去，不想见人。
但他又想，希莱只不过是养子，论身份和地位，自己始终都在他之上，为啥要怕他？为啥要躲开？
秦可即猛地抬高了头，攥着拳头，很想于他不防备之时，给他可憎可恶的脸重重的一击，把它捣毁得稀巴烂，让它永远地消失于世上。
以剔除他眼中的刺。
希莱见他不断抖颤的胳膊肘，如豺狼般凶狠的眼神，心知他的对自己有所企图，竟没一丝的惊惧。
他竟自大刺刺的抬起一腿，昂然踏出了电视荧光幕，来到秦可的面前，显示出一种逞强不屈的姿态。
希莱蹲下来说：「你想打我吗？」
说对了，他说中了他的心意。
「你认为凭你的能力可以打垮我吗？」希莱目光锐利，以不屑的语气说。
秦可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以前你可以，但现在．．．．．．．」希莱欲言又止，微微翘一翘嘴角，给他一个狰狞带着耻辱的微笑。
希莱已今非昔比了，他已不是作天两脚粪土，满手脏泥的他了。
他已是最有价值最有声望最强的武者。
秦可像被遗弃了的婴儿，像没有了身份，变得一文不值。
他不是任何了。
他存在与否，谁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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