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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007章:命格


司命其实有两种办法救她的。

        一种是在赤谷森林地洞下说的那个秘方“与天夺人”。

        这是云端大陆的医药世家孟氏三百年来最为之荣耀的秘方,也是在与孟篪告别之后她才慢慢想出他可能的身份的。同样都姓孟,医术高超,又懂得这救命的偏方,很难不说没有点什么关系。只可惜地洞中的药材不全,即便她现在赶去救人也来不及搜罗了,而且这女子受到的是巫术侵蚀,所以寻常医术应当是起不到作用的。

        第二是璇玑术,一种相部的幻术。

        也是她之前唯一主修的幻术。

        既然这女子中的是巫术,那么用超自然的幻术对症下药才可能是最对路数的。司命所修的璇玑术主要能力便是为人续命,然而其中有个必要条件,就是只有天上的璇玑四星即北斗的天枢(贪狼)、天璇(巨门)、天玑(禄存)、天权(文曲)连成一线时才可以施行此术,借以此四星的星曜引力改变人寿限的长短,继而续命。

        但众所周知,璇玑四星连成一线乃是千古奇观,历来罕见,故而这种幻术也就成了一种近乎于理论的幻术,只是听上去神乎其神而已,终究难以实现。虽说司命也愿意救她,毕竟济世救人是造良业的嘛!可是目前的路都堵死了,她也是爱莫能助。

        不过又转念一想,或许是个能与自己交易的人呢?

        毕竟现在她已经病入膏肓了,自己又难得遇到了特别需要帮助的人,如果她愿意与自己交易的话,便不算故意害人性命了不是?

        从良心上讲也说得过去啊!

        一想到这里,瞳孔又自然而然地发出了光芒——紫微星盘悄然开启。

        现实世界里的女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但在紫微之境里,她的生辰八字和紫微星盘等私人信息早已以一种可见的发光字体飘在了她的身体上下两侧。司命将紫微星盘从她的脚下移至跟前,然后翻手,将其竖了起来,调整成了一种可观全局的模式,于是所有的信息就都变得更加清楚了。

        只见女子的盘内寿限如此写道:

        【端历六一八六年四月十六日丑时生,六二零八年三月十三日酉时死。死亡原因:异术。】

        正巧,她想了想,今天刚好是六二零八年三月十一。

        看来若没有其它力量干预的话,也就是这两天了,两天后这个女子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转世轮回而去。

        怪不得这少年这么急切地要用自己的心来救人呢!

        其实在紫微幻术的中,对人命格起作用的星曜多达一百多颗。

        而其中最为重要、对人的命运起决定性作用的仅仅有:七杀,破军,廉贞,贪狼,紫微,天府,武曲,天相,太阳,巨门,天机,太阴,天梁和天同这十四颗,其它的九十几颗叫做辅星或者杂星,只占了很少一部分作用。所以她只要能激活这十四颗主星,其它的辅星或杂星自然就会受到主星引力的感召,自动回归于紫微幻境的天空之中,从而产生它们应有的力量和价值。

        面前的这个女子,也就是叶柰柰的星盘里单星天同入命于辰宫。

        这本来是件很好的事情,因为单星嘛!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达不到司命所需要的那种标准。

        仅仅因为这颗主星的旺度是“平”。

        一般来讲,民间数术将星曜落入宫位内的亮度情况分成了四个等级,即“入庙、坐旺、平闲、落陷”,其光辉程度按所以上列依次递减。对于司命来讲,最好的选择就是入庙的这种等级,因为这种等级光辉最亮,吉曜时极吉,凶曜则不凶,能量充足,用以激活十四主星必然是成功率最高的,也就是最为稳妥的。

        但叶柰柰很明显是不符合这个条件的。

        她的命宫和对宫之内还有天月(主疾病)、擎羊(主凶厄)、火星(主破败)和铃星(主破败)等偏凶的辅星,这说明其一生当中出现暗疾或内伤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大的,也正好对应了此时危及到了生命的情况。

        除此之外,她的三合宫内还有诸如天魁(主昼贵,旺)、天钺(主夜贵,庙)等吉星加会,又说明了在危难之际会有贵人相助,这倒也成了个去凶反吉之照,为其本来的病殂之患添了些微薄希望。

        只是不知道这贵人究竟是谁?

        总不至于是自己吧!司命想。

        可自己现在又不能跟她交易啊,而且交易之后亦不能让她同时活过九九八十一日,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她的贵人呢?

        这是个奇怪的点。

        事实上,以上的云云种种指的仅是一个人的命宫情况。然而紫微术其广且大,各种奥妙无穷无尽,玄之又玄,自然不能单单凭一个命宫的情况就对某个人下了绝对定义,这里只是暂且说到了某些星曜所代表的独特涵义而已。

        原本对于民间数术来说,算命时就会根据被测人的命宫、对宫、三合宫以及邻宫的走向进行“三方四正”的推算,并配之以五行八卦、天干地支、流年斗君甚至是四化的影响。其演算复杂而精妙,如此,才能真正地推测出一个人较为周全的人生轨迹,也才能说是一种命数推理。

        但紫微术不同,这种幻术所仰仗的乃是命宫里主星的力量,另外十一宫内的情况只是对被测人的命运和性格有关,与此幻术无关。

        虽说这之后又会分为地盘、人盘、大限盘和流年盘吧,用以推算命运的实时走向,但她也只需看其先天盘的情况即可,因为这种幻术的基本原理就在那,根本不需要做那么多的细算和推演,故而就无须在此讨论了。

        实际上对于一个人来说,先天盘的格局已经大概能说明一个方向了。

        毕竟就算是再准确的排盘,在碰到司命这个紫微者时就像是安插了位命运干预之神似的,从接触到的那一刻起,该人的命运走势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正因如此,纵然她再能演算,再能推估,也是断断看不到自己的星盘和未来的发展,就像是医者能医不自医一样,实在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女子的命格中等不上,是为平庸,又凶中有吉,不算太差。

        哎……

        属实有点遗憾。

        此种命格并非自己想要的那种命格,首先就排除了作她为契约人的可能。那么如此说来,也更是无法再用紫微术来短暂地延长她寿命了?

        司命突然松了一口气,不知该失落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交易的人,还是该庆幸这女子逃过了一劫,没有把生生世世的灵魂奉献到那紫微幻境里去。

        然则就在她刚要退出紫微之境时,眼中又倏然闪过了一抹光影。那光影波动,自房内人的走动中产生,仿佛又让人看到了某种可能性,而那,也正是她此行冒险下山的原因——

        天机!

        一颗熠熠发光的天机星竟然就落在这少年的命宫之中!

        而且单星独坐,没有多余的杂乱星曜影响,方位躔度什么的都刚刚好。

        与此同时,司命的意识也进一步也召唤出了他出生时的天空映像——只见灼灼闪耀的众星在紫微幻境上空按序排列着,尤其是那颗天机星的轨道和位置与大陆的距离最为接近,遮挡较少,旁边的星群也较远,故而必然能释放出足够的能量。

        这可太好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才刚下山就能幸运地遇到个合适的人,还以为要找上一段时间呢!然而一切都是这么机缘巧合,还真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只是……不知少年愿不愿意做这第一人呢?

        毕竟要奉献上自己灵魂的呀……

        “你……”司命感觉有点难以启齿,但思虑了片刻后还是下定决心,道,“为了救她,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吗?”

        少年被问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我要的是你的命呢?”司命的眸子一低,重新诠释了自己的说法,声音直逼其心底,“如果我能救她,但代价是你的命,你也愿意吗?”

        少年怔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会问一个这么直中要害又火辣辣的问题,便再也收不住了嘴边流失的情绪:“当、当真?”

        “当然。”

        “如果你真能救她的话,用我的命来换又何尝不可啊!”

        司命皱了皱眉:“答应得这么快?不再想想吗?”

        少年顿时明白了什么,然后就跟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笃定起来:“我从没有想过没了她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只知道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在念桥之上了。过去的日子里她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她,也不想没有她。所以……若你真能帮我的话,即便是把我的命拿去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你便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与她在一起了。”

        “这……”少年低下了头去,“我想……没关系的吧……只要她活着就够了……”

        司命心中一颤。

        因为他说话时是那样的情真意切。

        呃……

        也不知这些年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得这么少年老成的,总觉得他的言谈之间却有种超越了年龄的成熟,又时不时地被一种淡淡的哀伤所萦绕。不过其实也完全不需要知道这些,包括那床上的叶柰柰也是。

        兴许是周国巫术太过盛行吧?

        并且早就远远超过了她对此的了解。

        很多的时候,人一旦遇到了问题便会倾向于用超自然的力量去解决,而不是用些普通的手段,所以她才这几天总遇到一些与巫术相关的事。

        当然了,巫术也不一定就是完全不好的,不能盖棺定论认为它就是一种邪术。虽然寻苍门是如此定义巫蛊一类的术法的,但她却不以为然。只是因为巫术被用来做不法之事的情况更多,所以才招致了绝大多数人对它的偏见;而且无论是谁,一旦用了邪恶的暗黑之术,又不管其目的是什么,付出的代价往往都是巨大的。那个孟渠如此,这个眼前的女子亦是如此,这样的人往往不是命悬一线,就是正在通往命悬一线的路上,情况都比较悲观。

        啊对了,药徒,传人?

        她脑内突然兴起了一种联想,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二人吗?

        太迟钝了,真是太迟钝了她!

        司命责怪着自己,她早该想到有这种可能了。

        于是一股好奇感在心中酝酿开来,很快催生出了一种想要挖掘真相的冲动,但若就这么直接问少年的话,他必定不会据实相告,因此,带着这份好奇,司命又开启了那双叱咤意识界的紫微之眼:

        只见无数条细长而繁复的白线在她眼表显现了出来,就像是车轴似的连接了眼球的边缘与中心,如丝如缕,如幻如迷……它们随着主人的意识命令转动了起来,继而变快,越来越快,快到开始相互刺激着彼此并点亮了彼此时,才又汇聚成了无数个交叉的闪光点。

        这是任何人都跳脱不了的那种既定走向。

        这便是——命运之线。

        一个人从过去到现在,再从现在到未来,每一个时间点都是一种命数。亿亿万万个命数在此平行或交叉便聚成了星海一般难以计量的四维时空点,也就造就了难以计量的机缘和业种。故而这些线和点既昭示出了所谓空间与时间的相对运数,也表明了毫无变量的绝对命运。

        这便是命运线的意义之所在。

        是以,就在这少年感受不到的世界里,司命的眼睛已然对其命格验算了起来,那速度之快,内容之繁琐,准度之精确,都已经远远超过了世上任何一个普通人乃至是十万个普通人聚合起来的处理能力。而她,也因此看到了眼前少年的一切信息,包括却不限于那些本人经历过的或是一生中所遇到的其他人的情况,所有可能产生的交汇点、过去和未来,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最终,那些跳脱的白线堆砌出了一个完整的生活面貌,紫微幻境中构建出的影像也渐渐清晰——一个一出生便克死亲娘的婴儿就这样出现在了最开始的视野之中。

        根据画面中人物头顶的金色文字描述可知:

        婴儿的母亲田氏为一农妇,婚后难产不幸离世了。

        父亲杜观乃是前南朝伯爵杜叡的第八代重孙,南朝覆灭后失去了爵位,在世上鬼混了三十三载后,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街上不体面地死去了。然而这杜观尚在人世时,曾经为了讨姘头的欢心而置亲生儿子于不顾,将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独自留在了家中。

        于是一个偶然之下,孩子从家门口走了出来,从此,便再也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后来,小孩慢慢长大了,也就这么孤苦伶仃地在柏上城里颠沛了很多年,一直饔飧不继,始终以乞讨为生。尽管备受着他人的欺凌,但他也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渴望。

        如此一朝又一朝兮……

        不知过了多久。

        他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哪里去,不知自己的父母兄弟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到底是什么月份,只是记得……大抵在每年春夏交替的日子,是他在外面大街上睡觉时不那么难受的日子,所以他就以此为界,当做了自己的生辰。

        每年都有这么一段温暖的时光……

        他取笑起了自己,别人的生辰只有那么一天,而他却拥有了一整个季节呢!

        ——也算是种幸福了吧。

        他想。

        ……

        一次,他见到了一只小袍子。

        它大耳大眼的,尾部还有一撮小白毛,十分可爱,就如那时候的自己一样,身边连个可以依靠的大人都没有,也相当可怜。这让他一见如故,认定了小袍子就是第二个自己,于是在听肥头大耳的屠夫说要将小袍子给宰了时,吓得火急火燎就要去救它。

        他死死抓住了狍子的腿不让它被杀害,即便后来被打得头破血流了也没有松开过一根手指。虽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但他就一直那么默默地守着,直到某天夜里趁着屠夫不注意的时候,才得一机会,又将狍子从棚子里偷偷牵了出来。

        然后一人一狍,便从此踏上了一段逃路的恢弘旅程。

        可是好景不长,那狍子的命更是不长。因其刚一出生就离开了母乳,又跟着他四处奔走产生了应激反应,所以一年没到呢就死了,而它死的日期竟然还是另外一个春夏交替的日子!

        为此他哭了七天七夜。

        走到哪里都哭,一直走一直哭,一直哭又一直走,就这么哭着走着的来到了念桥之上,终于才一个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呼呼睡去。

        如此,春夏走了,秋冬又来……

        花儿谢了,风霜又渐渐堆起……

        皑皑白雪落在了他那瘦削的身上,也落在了那一颗被世态炎凉碾压过的心上……

        再后来,可能老天也看不过去了,更怕这傻小子就直接死在那冰封雪盖的寒意里,终于大发慈悲派来了几个纨绔子弟来驱赶他。好家伙!那些小纨绔们一见到他衣衫褴褛的模样,简直兴奋地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

        “啊哈……”

        “终于有人要做倒霉鬼了!”

        他们欢呼着。

        都以为他是饥肠辘辘地这讨饭吃呢!遂而当喂狗似的扔了一些碎馍馍给他,然后吊着他,逗着他,引着他,诱着他……总之就是不给他,就是想看他苦苦哀求而艰难向前爬的的样子。

        然而小小年纪的他虽然个头不高,自尊心却蹦得老高老高的,自己过去虽然也在乞食吧,但此时的情况完全不同,是人格与人格的征战啊,他才不屑呢!于是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走。

        可是纨绔子弟之所以成为纨绔,就是因为又顽又固,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放过了他,岂不就对不起这一冠冕堂皇的头衔了?

        于是他们怒了,二话不说便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

        而他,却只能傻傻地趴在地上用双手抱着头,任由他们殴打着自己,不再有所反抗了。反正都已习惯了,反抗又有什么意义呢?并且他们人多势众的,自己这几天因为太过伤心而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早就累得没了什么力气。

        但就在这摧枯拉朽的世界末日里,一个小仙女她竟然出现了!

        他趴在地上,透过那些抬起又落下的拳拳脚脚中看见了不远处那的小仙女,看见了她从手中的篮子里拿出了一种叫“菰干”的草,然后撮碎了抹在自己脸上,让脸变得黑不溜秋的,接着又大吼一声,装作出是鬼差降来到了人间一样滑动而来,摇头晃脑地还说是什么……要带他们去下界见阎王!

        这一番举动实在令人称奇,直接把他给看呆了!

        也吓得那些小鬼们哭哭啼啼的,丑得难以直视,然后便一窝蜂屁滚尿流地跑了。

        之后,小仙女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拉着他的手,道:“走吧,跟我回家。”

        这一刻她的脸虽是黑的,但在自己那颗懵懂的心里却印成了一抹淡淡相宜的妆容,宛如迟迟而来的春夏之风,瞬间便吹起了万里玫红。

        永远也忘不了那初见的一幕。

        还有那时的感觉。

        随后,小仙女又带着他来到了百草堂疗伤,并认之做了弟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小仙女她说自己叫叶柰柰,遂以他们相遇的地方“念桥”给他做了名字,冠以叶姓。

        从此,他便是叶家的人了。

        从此他便有了家,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了。

        这一年他七岁。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一丝人情冷暖,让他觉得原来这沧桑的世界除了黑色之外还有一丝秀彩。但毫无疑问的是从这一刻起,叶柰柰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此生唯一仅剩的渴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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