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江湖上有四种人，凑热闹的人和不凑热闹的人，惜命的人和不惜命的人。
曲缺算是惜命的人，但他偏偏心里嘀咕着麻烦，身体很诚实地朝出事的地方走过去。
不远，他寻着声音，从玉琼楼往前走五十米，再向左走二十米，就来到一处巷口。
巷子里早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其中有江湖人，有闲汉，有路过的小贩，有住在附近的居民，他们完全遮掩住里面的情况，议论纷纷，踊跃发表自己的看法。
让初出茅庐的少年怀疑，这不是个凶杀现场，而是个菜市场一般，不然怎么会那么吵。
曲缺叹了一声：“再多的线索，也经不住他们这么一踩，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凶手派来的。”
忽然身边传来一句话：“好巧！有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声音悦耳熟悉，曲缺被吓了一跳，猛然转头，眼睛就捕捉住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他旁边走过，带着飒飒如凌风的气息，其背影修长挺拔如松柏，一看就是个俊俏的公子。
“监察司办案，闲人勿要靠近。”
监察司一亮相，那看热闹的就退了个干净，唯恐被逮到，然后被抓进大牢里。
归根究底，这监察司乃是朝廷鹰犬，隶属于当今皇上，是十六年前朝廷为了监管江湖人所建。
这些年来，江湖能够老老实实，没有作出什么幺蛾子，未免没有这监察司的功劳。
侠以武犯禁，在任何一个朝代都通用。
曲缺看到那红衣熟人时，就放心打算离开，忽然被叫住：“曲公子。”
他只得回身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抱拳礼：“秦大人。”
这秦大人，大名秦云崖，是曲缺在来云城的路上遇到的监察司缉查使，官职不高，但权力很大，不过他们只听从皇上的调遣，就已经足够特殊。
当时他刚在一个小镇上落脚，钱袋就被人摸走，若不秦云崖路过帮他找回钱袋，他说不定会露宿街头，然后花费比现在更长的时间才能到达云城。
第二次见面很快，某一次，他在一家客栈吃饭时，吃着吃着，和他拼桌的汉子突然倒下，不仅吓了他一跳，还让他成了嫌疑人。
幸好这时，秦云崖及时出现，一番探查，终于把真凶找了出来。
原来这是一起分赃不均的惨案，死者和凶手是两个江洋大盗，刚做了一件大案，然后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功劳最大，应该占大头。其中一个人杀心一起，就往死者吃的饭菜里投了毒，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占据全部财产，谁知道杀出了一个秦云崖。
不过他的下毒手段很粗糙，就算没有秦云崖，单靠曲缺一人，也能还得自己清白。
第三次见面同样也很快，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一道黑影闯入了曲缺暂住的客栈房间，而他正准备脱衣入睡。
那道黑影闯进来之后，紧接着追进来的就是秦云崖，结果就是他们俩个人联手制服那个采花大盗。
除此之外，还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直到进入云城，曲缺还松了一口气，以为不会再遇到了，谁知道这才过了半天，就撞上了人。
话说，到底他是意外事故体质？还是我是意外事故体质？
怎么撞上了就没有好事！
秦云崖叫住他之后，就没再说过话，而是蹲下身子，去检查地上两具尸体的情况。
不一会儿就从巷口涌来大群的衙役，将现场团团围住，曲缺牵着马，被挤了出去。
为首的大约三十出头、服饰和配刀和周围普通衙役完全不同。
曲缺猜测他是应该是个捕头，只见他去给秦云崖行礼：“云城捕头风从义拜见缉查使大人。”
“拜见缉查使大人。”众人道。
秦云崖免了他们的礼，先自我介绍一番，交代了后续的一些事情后，就转身离开这处巷子，诚如曲缺所说再多的线索，也被那看热闹的人群给踩没了。
他出到巷口，就看见那牵着黑马的少年，唇边不由漾起一抹笑意：“曲公子，又见面了。”
黑衣少年生得一副眉眼如画的好模样，即使不笑，也有牵动人心的能力。
他眼眸极清亮，似乎能看进人的心里，但此时却带着几丝郁闷：“秦大人，你有什么事吗？”
秦云崖道：“来这时，看你还牵着马，背着包袱，就猜到你还没有找到住处，想着不能放任着你不去管，我就叫住了你。”
“所以你是给我介绍个住处？”曲缺眼睛一亮，真是打着瞌睡，送来了枕头，他以后再也不嫌弃秦大人瘟神转世了。
好巧！秦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但他面上神秘一笑，因为皮相过分俊美，当真如清风明月般赏心悦目。
这时，衙役用担架抬着那两具尸体从他们面前走过，就像小说写的一样，突然吹来一阵风，不大，恰好将那盖在尸体上，免得惊吓到行人的白布吹了起来。
曲缺正好就看见了死者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在玉琼楼里差点被暗器夺命的那两个汉子。
他瞳孔微缩，喃喃道：“是他们！”
就在他身旁的秦云崖刚好听见了这句话，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曲公子果然认识他们。”
曲缺听见他理所当然的话，唇角一抽，也明白刚才那阵风是怎么一回事，这家伙是认准了他和这件事情有关，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抱怨了一句：“在我遇见他们的时候还活得好好的。”换句话说，就是秦云崖出现他们才死的。
虽然很牵强，但秦云崖笑容不变，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倒是让曲缺觉得自讨没趣，索性也不再拖拉，把在玉琼楼发生的事情告诉秦云崖。
秦云崖低头思索片刻，道：“霜花形状的飞镖，江湖难寻，恐怕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有人用。”说罢他让守在此处的衙役暂时帮曲缺看着马，管着行李。
两人就一起重回到玉琼楼。
他们也是运气好，进到大堂时，就有掌柜雇来的高手用布包着手，正待要拔下那两枚霜花镖。
秦云崖一表明来意和身份，高手现场就跑了，掌柜也想跑的，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只能颤颤兢兢地站在秦云崖身边，硬是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招待他：“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曲缺摸着下巴在那里纳闷，这监察司有那么可怕吗？就他这几天的了解，这就是一个集监管江湖、查询案子、捉拿犯事人的部门。
就相当于电视剧里面演的类似于六扇门的存在，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无疑帮他们解决了威胁他们生命的隐患，让他们不至于担心哪一天就不明不白地丢掉了性命。
不管曲缺如何不解，秦云崖道：“我是来取柱子上那两枚飞镖。”
玉琼楼的掌柜听后，松了一口气，您尽管取，想怎么取都行。
可能是见秦云崖取下飞镖后，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在被问及那两个汉子时，记忆力非常好的掌柜道：“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那两位非常好辨认，我记得他们在楼里用了三天的餐，每到午时和戌时，就会准时来楼里，必点一道烤鸭…”
总之，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曲缺瞅瞅秦云崖的脸色，只见他脸上噙着淡淡的笑，静静地听着掌柜的话，有些像寺庙那沾花一笑的佛陀，可惜没有那么“丰满”的身材。
待半个时辰后，那掌柜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下来，然后看到秦云崖这张年轻俊俏的脸，瞬间想起来他的身份，一时间恐惧重新回到了他身体里。
他紧张地看着秦云崖，结结巴巴道：“大人…”
刚才唠叨了那么多，现在才知道怕了？曲缺打了一个哈欠，心里腹诽道。
秦云崖不在意一笑：“多谢掌柜，有劳你提供这些线索。”
掌柜这才再次放心下来，但在送走两个人后，马上就把酒楼的门给关上。
曲缺回头看一眼，在他们走后，就紧紧关上的大门，忍不住道：“真有那么可怕吗？”
秦云崖看向他，见他的神情是真的在疑惑，不解那掌柜的态度，心里有些好笑，但也给曲缺解释道：“监察司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好，虽然没有达到闻风丧胆的地步，但也是普通人家避之不及的存在。”
但他看曲缺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模样，想了想少年的年龄，以及那处世不深、懵懵懂懂的模样，叹道：“在监察司刚成立那几年，可不像如今这般安稳。”
秦云崖说这话，曲缺就有些明悟，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监察司刚刚建立时，可能根基不稳，那被监管的江湖人还会不服。
本来他们是想劫富济贫就劫富济贫，想暗杀狗官就暗杀狗官。他们认为自己做得对，但这无疑是践踏了律法，是当权者所不能容忍的。
更何况这劫富济贫有没有私心，这暗杀狗官会不会听取片面之词而杀错人，谁也无从而知。
所以在监察司刚成立那几年，一定做过什么杀鸡儆猴的流血事件，导致现在江湖上闻监察司而生畏，就算是可能从中得益的老百姓，也在潜移默化中害怕监察司，哪怕监察司主要针对江湖人，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但表面上，监察司抓的人、杀的人更多了，就容不得普通人不害怕。
秦云崖看着曲缺从一脸不解到明悟，并向他投以辛苦了的视线，心里升起了问号。
你到底懂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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