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许老师
许嘉翊推开录音房的门。
贺峥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衣，坐在话筒前，对手里的五线谱默念有词。
衬衣的袖子被随意挽起，露出骨感分明的手腕，和一块墨蓝色的机械手表。
不等声乐老师介绍，许嘉翊露出一幅“怎么又是你”的不耐烦表情。
贺峥眼里含笑，“你好。”
许嘉翊扭过头，“朱哥，大影帝找我什么事？”
声乐老师道：“许嘉翊，贺峥老师想请你教他唱歌。”
“？”
许嘉翊指着贺峥，“他名气那么大，随便一开口，国内再贵的专业老师都能请到吧。”
贺峥轻声道：“许嘉翊，导演让我三天后补录嘉宾秀，我要重唱《极光》。我需要一个专业老师指导，我和团队商议过，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许嘉翊干笑一下。
我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我躲你都来不及，还上赶着往你身边凑？
“嘉翊，”声乐老师说：“你声乐基础扎实，又是《极光》的原作和编曲，贺峥老师的团队昨天加班到凌晨两点，就在商议补救措施。不然他昨天的翻车现场播出去，可不得让人笑话了。”
活该，谁让某人五音不全，还不自量力，强行加彩蛋。
许嘉翊想从贺峥脸上找到一丝慌乱和后悔，但贺峥眉眼依然疏冷，毫无变化。
回忆里，任何时候，任何场合，贺峥始终都是这种冷冷静静、从容不迫的模样。
像一座冻了几千年的冰山，情绪从不伸张，天上自带高位者的姿态。
就像现在，明明是贺峥有求于自己，但大家理所应当认为，他许嘉翊应该不吝赐教，帮影帝解决这个小小的问题。
声乐老师道：“嘉翊，贺老师今天来我们tac，董事长也知道。他亲自给单良打了电话，良哥过会儿也会来。”
谁来都不顶用。
许嘉翊准备拒绝。
单良给他微信上发了一张截图。
贺峥的授课费，一小时8000块。
许嘉翊踌躇了。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心动。
单良说，明星都是用钱堆起来的。那个败家子买那么丑的衣服都要花几万块。他目前没有多余的经济来源，看在授课费挺优渥的条件上，许嘉翊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
“但是，我要提出一个条件。”
贺峥笑道：“什么？”
许嘉翊：“贺峥，我教你唱歌这几天，你一定要听我的。”
贺峥：“好。”
许嘉翊：“而且你底子太差了，没有一句音是在调上的，我会尽力教你，但能不能教出成效，我不保证。”
贺峥：“没关系。”
许嘉翊：“那你现在准备准备，10分钟后，我们开始上课。”
贺峥直勾勾望着许嘉翊。
许嘉翊以为贺峥还要提要求，态度凶声恶煞：“你说？”
贺峥解开衣领的扣子，清了下嗓子，“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许老师。”
顷刻，录音室里，只剩许嘉翊和贺峥。
外人不在，许嘉翊感觉自己也没必要和死对头装了。
“贺峥，你是故意的吧。”
“许嘉翊，别来无恙。”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
许嘉翊：“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故意的，《极光》是李小蕊发给我的，我确实觉得很好听，就翻唱了。”
“小蕊？你和她，还有联系？”
“她在a大上学，我学校隔壁。”
贺峥参加的艺考，以文化课713分、专业第一的成绩被首都电影学院录取。
许嘉翊因为家庭变故，没参加高考。
虽然他成绩一般，勉强只能上个三本。但没参加高考，已经成了许嘉翊这辈子最遗憾的事。
那段时间，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算算日子，他正经历最绝望的黑暗时，贺峥已被名校提前录取，正在南美洲毕业旅行。
“小蕊，她……还好吧？”
“挺好的，已经有男朋友。”
贺峥拿出手机，停顿片刻，“要不，我们加微信，我把她联系方式发你。”
许嘉翊冷笑一声，“不必，知道她幸福就好。”
“许嘉翊。”
“嗯？”
“你还是老样子。”
许嘉翊打开电子琴，按了几下琴键，“我早就不喜欢李小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嘉翊语气突然苛责，岔开话题：“别套近乎，我和你不熟。你歌唱那么难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现在，我弹奏原曲，你清唱，我再听一遍，给你找缺点。”
“好，许老师。”
“等等，”许嘉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怕我一个人找的问题不准，我要再喊几个小朋友来当助教。”
贺峥沉默，似乎不悦。
许嘉翊扬起下巴：“你刚答应我的，我教你唱歌这几天，你都要听我的。”
许嘉翊给firon打了电话，两分钟后，一群叽叽喳喳的omega挤进狭小的录音室。
firon的rapper胆儿最肥，对贺峥打了个招呼，“大影帝，你好啊。”
周惜躲在全团最后，偷偷看了贺峥一眼，又羞涩地低下头。
“安静，”许嘉翊说明原因，“你们的任务就是列出贺峥的缺点，不要留情，就把他刚进公司的新人，只有批评，才能进步。”
firon主唱道：“什么缺点都能说吗？”
许嘉翊：“嗯。”
“那我先说一个，贺老师，你真帅，你唱歌，大家只顾看你的脸，哪有心情管你唱的好不好听。”
许嘉翊无语地捏紧拳头。
“那我也再补充一点？”firon舞担踊跃道。
贺峥语气礼貌：“请说。”
“贺老师，您头真的铁，敢让我们翊哥教你，一定要做好别被翊哥骂到自闭的心理准备，翊哥他人野脾气爆。”
人野脾气爆？
“老五，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揍到自闭。”许嘉翊举起铁拳。
众人立刻噤声。
许嘉翊弹起电子琴，动听的旋律响起。
贺峥深吸一口气，开口：“你眼里的极光，是一场盛大的暗恋……”
firon全团，包括周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有极大的难言之隐。
许嘉翊用余光瞥到小o们的震惊反应。
忍不住扬起嘴角。
看吧，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顶级alpha。
嘴一张，堪比世界末日。
“我们终将重逢于这场璀璨的浪漫……”
一曲结束，贺峥依然沉浸哀淡的余音里。许嘉翊喊了声他的名字，贺峥才回过神。
许嘉翊：“你们评评？”
firon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周惜忍不住开口：“贺老师，您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firon主唱：“贺老师，您的调已经和极光一起飞出宇宙了。”
firon舞担：“我终于不用被粉丝骂我是内娱唱歌最难听的艺人了。”
许嘉翊已经听过一遍，有了心理建设，他拿出纸笔，龙飞凤舞罗列了一页纸的问题。
三天内，要让一个音乐白痴，达到登台表演的水平，几乎不可能，但许嘉翊并不放弃，还是打算倾囊相授。
许嘉翊对师弟团说：“别吐槽了，先说问题和缺点。”
firon第二主唱：“……”
firon第二舞担：“……”
十分钟后，firon集体口干舌燥地去茶水间喝水。
录音室又只剩下许嘉翊、贺峥二人。
许嘉翊把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十张纸拿给贺峥。
“自己看。”
然后从最基本的气息、用嗓、口腔共鸣开始教贺峥。
贺峥学的有模有样，且不说效果如何，态度首先让许嘉翊挑不出刺。
40分钟后，许嘉翊让贺峥休息，并叮嘱：“你这几天发音强度很高，要保护用嗓，知道了吗？”
“嗯，知道。”
贺峥的助理从外面进来，端了两杯菊花罗汉果茶。
贺峥接过一杯，递给许嘉翊。
影帝惜言，这堂声乐课，主要是许嘉翊一人喋喋不休。他早就说的嗓眼燥热，也不管是死对头给他端的水，着急接过。
“小心，烫。”
贺峥立刻把茶杯往自己的方向移动，“我给你放桌子上，凉了再喝。”
休息的间隙，贺峥拿出那份问题清单一一浏览。
许嘉翊喝了半杯茶，又开始犯困，他趴到桌子上，打量专心致志的贺峥。
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他和贺峥第一次见面。
那天是周五放学，他和二中那几个傻逼打完架，脸上挂着彩，乘坐公交车晃晃悠悠回到北市老城区。
上世纪修建的老破小，楼房空间逼仄，人口稠密。
傍晚六七点，最是热闹非凡，小区里传出各种声音，孩子的啼哭声，老人打麻将的洗牌声，年轻男女甜蜜的调|情声，家庭主妇匆忙的切菜煮饭声……
17岁的少年背着吉他，手里拎着两份鸡汤小馄饨，弯弯绕绕，踩着青石板台阶，走到最后一栋楼。
夕阳是橘红色的，余晖瑰丽，慷慨地洒满这座北方老城。
暮色里，一个斯文颀长的少年，站在筒子楼前，手提几个精美的礼盒，毫无征兆，闯入许嘉翊的眼帘。
许嘉翊总觉得少年有些眼熟。
那个长相俊美的少年似乎也有感应，转过身来，打量着许嘉翊。
而后，用清冷客气的声音问：“你好，请问许嘉翊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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