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猴子
“哥哥，小姨小姨去世了吗”安妮抱着小兔子玩偶躺在床上，如大海般澄静的眸子里盛满了哀伤“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里昂纳德为她拉好床帘“安妮乖，我、特里还有母亲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小姑娘眼神亮起了片刻，又暗下去“可是，多弗还有罗西，他们没有妈妈了。死掉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里昂纳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第一次面临死别的妹妹。
父亲去世时他还太小，白天忙着和企图从维易欧斯巴赫家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所谓亲族勾心斗角，晚上还要迎接来自各方的试探及暗算，8岁的他为了撑起家族忙得脚不沾地，忙到根本没时间想念死掉的父亲
特里却是一向没心没肺，父亲去世时也好，小姨逝去的消息也罢，仿佛一阵流星划过，过去也就过去了，人生一如既往地吃了睡睡了吃
里昂纳德不曾抱怨弟弟的没心肝，却难以面对多愁善感的幼妹。
你让他怎么和安妮解释？
说人死掉了，就像花开花谢自有时，就像那腐烂的果子掉进泥地里再也捡不起来、明年却会有新的果子从枝头冒出？
那是他们的家人啊，有亲情羁绊血脉相连的家人！不是死掉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再找十个替代品出来的奴隶！
他不能
谈判桌上冷漠分析利益权弊的里昂纳德圣似乎不是他，多拉格面前在下属面前能言善辩脸厚俏皮的里奥少将似乎也不是他。
他的感性支配着他的理性，他的语言如此匮乏而贫瘠，他甚至在妹妹悲伤的时候安慰她一下都做不到
他不是大权在握的里昂纳德圣，更不是杀伐果断的里奥少将，他无能又软弱，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哥哥
“大海看着一切，哪怕是世界的诞生。大海知晓一切，哪怕是世界的灭亡”安妮有些苦恼，小手轻轻环着抱着她哭起来的大哥，还带着孩子气的歌声回荡，安抚着因为亲人逝去而悲伤的心
“倘若自身消逝，也是全知的大海所引导”
“不应害怕，因为正有你在旁”
“不应胆怯，因为同伴在等待”
“不能停滞不前，要向着蔚蓝前进~”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
唐吉诃德家的凯莉宫，他们的小姨，母亲大人的亲妹妹，她去世了，按理说他们都应该去吊唁。
只是，霍名古一家已经去到下界，算是和玛丽乔亚这边撕破了脸皮，虽然一度传着对方要回归的流言，但流言终归只是流言
“唐吉诃德家和那边都不打算派人去”里奥含含糊糊说着。
小姨曾是唐吉诃德家的家主夫人，那一边更是母亲和小姨的娘家，关系更亲密的别家都不派人去吊唁，他们维易欧斯巴赫家是不是也随大流，别太特立独行
“凯莉到底是我的妹妹”赛西维亚用手帕按着眼睛，一副悲痛的模样“她走了，我这个当姐姐的总是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带安妮去就够了”赛西维亚敲定这件事“你和特塞尔留在玛丽乔亚，旁人问起就说我带安妮去北海寻访名医了”
“安妮和唐吉诃德家的那个婚约”里奥状似无意提起
“安妮的事我自有主张”赛西维亚跳过这个话题“特塞尔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
“小孩子么，难免”里奥还想维护弟弟两句，赛西维亚打断道“我记得你和军队那边还有些联系，把他丢过去吧”
“额”里昂纳德一脸为难“马林梵多？”
“不拘得在哪，揍了他的那个海军也行，丢去卡普那也罢”赛西维亚盯着里奥说道“我看你忙得紧，也顾不上管教他，索性找个镇得住他的，好好磨磨他的性子，维易欧斯巴赫家不养废物！”
“母亲说的是”这件事也定下来
“母亲也该去看看安妮，她受了惊吓，最近一直喊着头疼”那群庸医屁用没有！
同样受了惊吓还被揍了两顿的特塞尔：所以我就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呗
“我早跟你们说过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赛西维亚临出门前回过头，似笑非笑看着里昂纳德身后的书柜墙“安妮一向不喜欢她的东西沾上旁人的味道”
“耶，真是位敏锐的夫人呢”书柜墙后传来奇奇怪怪的腔调
赛西维亚到的时候安妮正捧着《伟大航路史》，见她来了，小丫头颇为苦恼开口道“母亲，什么是贵族？”
赛西维亚笑着，手摸着小丫头的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波澜的大海“我们就是贵族！”
“可是”安妮皱起小脸，赛西维亚低头看着她，伸出食指抵在她胸口，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我，们”说着手指抵在自己胸口处“只有我们才是贵族！”
“那其他人呢？”她思索着，赛西维亚一把推开面前的窗户，海风带着湿意夹杂着腥气涌进阁楼
她回过头看着自己亲手雕琢、打磨，历经多年终于初露锋芒的珍宝“他们是人类，卑贱的、寿命短暂的、稍稍用力就会死掉的人类”
“哥哥们呢？”小丫头不依不饶
“家人”阳光那么刺眼，赛西维亚的发色在阳光闪耀下泛着透亮的白光，白色的头发如蛛丝飘荡缠绕“家人在心底，你想他们是什么，他们便是什么”
“那大荒呢”小丫头笑起来
神奇瑰丽、仁人志士迭出却在历史上毫无痕迹的大荒啊
“大荒啊”恶魔大人难得沉默“嘛，你要知道，即使是奴隶，自己家的和别人家的总是不同的”
大荒，那是她回不去的家园
“嘻嘻母亲你错了哦”安妮笑盈盈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奴隶制可早就被废除了，人口买卖也是不被法律允许的”
“我们家的仆人可都是从职业安定所里带回来的哟”
“呐母亲大人，泽法大将，是谁？”安妮皱着眉头按着脑袋“他好吵啊，吵得我最近都失眠了”
“海军大将的话”亚麻色发丝被风吹起，母亲大人还是那般温温柔柔笑着，她说道“去问你大哥吧”
看着安妮离去的背影，赛西维亚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指尖微动，紫色光点显现
【这不是天命，这是众生愿力！？】
【回答我！】
【是你自己贪心不足】祂如此回复
光点回归虚无。
【算了，天命也好，众生愿力也罢。只要泽法死去，这些都是我的，这是你答应我的！】
【自然！】如果你杀得掉他的话。
海军的黑腕泽法，他的天命可还没完成，不可能就死在这个时间节点里
【呐我说，我那便宜外甥的天命真的有那么多么】
【我看白胡子的天命也不少嘛】
蹭谁的不是蹭呢，白胡子势力大实力强，能吃能打，比那失去母亲，又即将失去父亲的狼崽子活下去的几率大多了嘛
“哥~哥~”安妮从门后探出小脑袋，左右环视了一圈儿书房“我没打扰到你吧”
“安妮怎么来了”里奥笑着把妹妹抱到腿上，安妮却挣扎着下地
“哥！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明明还不及他腰高的小丫头大言不惭着
“好好好”里奥抽空瞥了一眼身后的书柜墙，看着面前拖着小凳子、踩在凳子上开抽屉的小妹，微微有些心虚
书房不小，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他身后的书柜墙。书柜墙靠着墙壁连成一片，又拐到书桌后面形成隔断。墙上有小门，小门后还有一方小天地。
书柜墙上方小格里三三两两的书籍堆放，下方个个小抽屉大抽屉收得严严实实。别家的书房有重要文件、徽章玺印，里昂纳德的书房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不少零食玩具。
特里、安妮甚至已经去了下界的唐吉诃德兄弟都喜欢来他的书房到处翻找。对于小孩子来说，避开护卫、躲开兄长母亲，在戒备森严的书房探险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里昂纳德知道他们的小游戏却不戳破，还乐此不疲地在抽屉里放些小零食小玩具甚至恶魔果实，作为他们奇妙探险的惊喜礼物
特里逐渐长大，对来书房探险的游戏感到疲倦，开始流连拍卖场、斗兽场等地方。安妮闷闷不乐，他把书房开放给她，甚至把书柜墙后面的小房间给她打造成了粉粉嫩嫩的小公主房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她都已经好久没来书房里玩了
看着安妮从抽屉里翻出一截巧克力，里昂纳德开始思考上次更换抽屉里的零食是什么时候，这些零食好像都不是最新款的了
“哥，海军大将泽法，是个怎样的人呀？”安妮问着，拿着手里的巧克力陷入沉思
为什么，为什么草莓味的只有这一块？
“泽法？”里奥看着安妮手里的巧克力眉心一跳，上次卡仕柏好像吃了他不少零食啊。
听到妹妹的问话，脑海中回忆起那位海军大将的身影。里昂纳德皱起眉，他和那位鸽派大将的关系可不怎样
“唔，怎么说呢”虽然看不惯泽法大将的做法，但别人好歹是和师父同一时代的前辈，他也不好说什么坏话
“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吧”不杀的正义什么的，简直笑死人了
对待海贼，自然要赶尽杀绝，斩草必除根。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之类的词虽然用在那位大将身上不太妥贴，但在他看来，泽法早晚死在他的仁慈之上
“仁义的军人吗？”安妮眼神放空了一下，笑了“虽说慈不掌兵，但在太平盛世，有一位仁德的长官也很不错嘛”
“太平盛世？”里奥古怪地看着安妮“安妮觉得现在是太平盛世？”
玛丽乔亚之外，海贼横行，每天每时都有人死去，每分每秒都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世界zf治下的王国尚且如此，缴纳不上天上金的非加盟国更是沦为人贩子和海贼的乐土，这样的时代也能被称为太平盛世？
“为什么不呢？”安洁莉娅宫比他还要惊讶
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论语》中所言，十五岁时立志造福社会，三十岁时能安身立业，四十岁时不再感情用事，五十岁时知道了凡事都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不以人的想法而改变，六十岁时听不到人说我的坏话，七十岁时做事随心所欲，却不出格，这便是君子仁君典范
虽然就书上所言，要当一个完美无缺的君王贵族难上加难，但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啊
无二错的那是圣人。
即使目之所及，玛丽乔亚之上所谓世界贵族完全肆意随心半点不符合贵族典范，有损贵族威名。但放眼世界：马林梵多的海军皆为着理想、为着心中正义奋斗终身，马林梵多之上战国大将、泽法大将、卡普中将威名赫赫
香波地群岛也欣欣向荣，即使偶有争端，也有海军、有法律典范主持公道；世上是有许多海贼猖獗，他们无法无天、离经叛道。
但如罗杰，他也有心之渴望，为理想、为同伴，打了国王又如何，与国家为敌又怎样，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如白胡子，离开家乡，却始终惦念家乡，组建海贼团也只为了得到内心的圆满，对家人的关怀、包容使他无所畏惧。夏洛特家的美人姐姐也是如此，她也只是想要一个圆满的家
她的友人蔻蔻周游世界，给她讲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花之都的笔友用笔为她描绘了许多外面的世界；白胡子让她看到了海贼也有心底柔软的一面，罗杰更是为她带来了希望之光
即使身处世上最藏污纳垢的玛丽乔亚又怎样，光芒总会照破黑暗；即使身体孱弱不良于行又如何，她可以通过书籍、故事甚至通过别人的讲述来见到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
世界如此美好，大海包容一切，大海看着一切，身处的这个时代自然是最好的时代！
“我记得有本书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里昂纳德目露悲悯，他仿佛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母亲答应带你去北海，去见见小姨，也去见见这世界”
安妮还没来得及高兴被准许出门，就听到是去吊唁小姨，又难过起来，抬头又见到哥哥古里古怪的表情，想起去北海路途遥遥，即使走玛丽乔亚的通道去四海也要不短的时间
还未离家，就生出愁绪，下意识就忍不住多叮嘱一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哥哥我们要学会藏拙”在新生代里，她哥哥是最强的，人长得又帅能力又强，那些拖着鼻涕的恶心亲戚不知道多嫉恨她哥
“哥哥知道了”里奥摸摸妹妹的脑袋，感动她的熨帖
“哥，你要看好二哥，旁人若要对你下手，从二哥那边出手是最快的”她二哥又懒又馋又蠢，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里奥挑了挑眉“母亲说让特里去马林梵多”
“如此也好”马林梵多戒备森严，那些人想动手也难
安妮点着头咬着手指，让她想想还有哪些地方容易被人钻空子
“马林梵多那边”里昂纳德欲言又止，希冀地盯着安妮。他还记挂上次母亲说远离马林梵多的事，结果他们戒备了许久，什么大事都没发生。
他隐约有所感觉母亲对安妮期待甚高，对她的教导也与他们不同，他也知道他妹妹生来不凡，即使早产身体孱弱却聪慧异常，他希望从妹妹这里得到启迪，他们也好做打算
“马林梵多”安妮点点额角“三大将平衡尚在，卡普中将拒绝升任大将，但最后一个位置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坐上去”
“三大将里变数最大的就是泽法大将了吧”仁德之师啊
啧！她现在脑子还嗡嗡作响呢，偏偏又不像最开始那样能听清说了些什么
“如果战国大将和泽法大将争下一任元帅之位”安妮笑起来，仿佛小狐狸一般狡黠“我们家不要站队”暗地里推波助澜泼脏水什么的才是王道啊
“不可能吧”里昂纳德否认道。空元帅还年轻着，下一任连影儿都还没有吧
“争起来而已，又不是确定下来”安妮细细想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撕开巧克力咬在嘴里，吞干净之后才开口“海军太牢固了呢”
军权稳固，王权，可就危险了啊
所以，不管是谁占了上风，甚至上了位，另一位绝对元气大伤，上位的那位也会惹得一身骚
“可是，战国大将、泽法大将、卡普中将甚至鹤中将的关系都很不错的”几十年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
“那不更应该离间他们？”安妮疑惑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她哥是不是太激动了？
“可是可是”里昂纳德纠结起来，为什么
“哥哥，你是王族，你为什么要站在海军那边思考？”安妮疑惑，安妮不解，安妮吃完了一根巧克力打开了下一个抽屉
“如果要避免，应该怎么做？”里昂纳德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不该问的，至少不该现在问，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避免？为什么要避免？海军乱起来，zf对他们的掌控力才能更强啊”安妮皱着眉头丢掉一个抹茶味的巧克力，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是她不吃的口味？她们家谁吃抹茶巧克力？
“如果”里昂纳德拉住安妮，安妮抬头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想要海军更强呢？”
安妮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一个操着奇奇怪怪口癖、长得也奇奇怪怪的猴子从她专属的小房间，叼着她专属的小零食冒了出来“耶，里昂纳德圣，您说这样的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呢”
里昂纳德推了推金丝眼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安妮的尖叫打断“哇，我说我的零食怎么少了怎么多，原来被猴子吃掉了！？”
某人：？？？猴子？哪来的猴子？
里奥：猴子吃得多一些还是卡仕柏吃得多一些呢
安妮抬头就见两人含情对望，当即倒在地毯上开始撒泼打滚“哇呜！大哥不爱我了，你把我的房间我的零食都给了别人了！”
“我没有，他”
“哇唔，你还骗我，他都吃着我的零食从我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你还骗我！”
“安妮乖，这里不是还有”
“我才不要别人吃剩下的！你们都是骗子，我不要跟你一起玩了，二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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