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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同归


风雨寒凉,灯影浮动。

        纪云生替肖淮包扎完手臂上的伤口后,拿过一盒药膏,涂了一点放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往男人脖颈上抹去。

        看着凑得极近的俊秀面容,肖淮厚如城墙的脸孔上竟然微微有些泛红。他的身子绷得笔直,就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男人。当纪云生终于处理停当时,肖淮暗暗松了口气,眸底微光一动,道了句:“多谢。”

        “无妨,”纪云生眉目低垂,放下手中药膏,清淡缓和地说道:“方才事急仓促,还没来得及向各位引荐,这位是司隶校尉沈恒的公子——京兆都尉沈玉朝,这位是太常寺卿曹玮之子——曹翊。”

        话及此处,纪云生顿了顿,看向肖淮说道:“而这位,想必二位都已相识。他是我的太学同窗,宜城肖海楼。”

        听完男人的介绍,沈玉朝和曹翊波澜不惊地点头致意,而肖淮则是蓦地睁大了眼睛。虽然说沈恒和沈玉朝迥然不同的性格就足够让人惊讶,但比之恣意放纵的曹翊和那位传说中学识渊博、有礼端方的太常寺卿曹玮,却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怎么?海楼是觉得我和父亲相去甚远?”曹翊眉目一挑,有些好笑地问道。

        “早前听民间传闻说,太常寺卿是太子太傅、百官之表率,大雍知礼法者,无人能出其右……”肖淮直直看进曹翊的眸子,有些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曹兄却是这般不拘小节、潇洒仗义,倒是与我家大哥颇为相似。”

        “父亲推崇的礼和我追求的礼并不相同,”曹翊目色微黯,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今日沈都尉为何非要杀海楼不可?”

        “这事多半因我而起,”纪云生接过话头,将天外楼中发生的事情大略描述了一遍,末了竟毫不避讳地说道:“定是海楼发现了今日布局之人是我,玉朝才想杀他灭口吧。”

        “知还!”沈玉朝面色一沉,言语中尽是提醒的意味。

        “无妨,这里没有外人,”纪云生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矮榻之上,沉了面色,一字一句地问道:“只是玉朝,我们事前说好了是让朱勤吐血昏迷,可为何最后你拿给我的却是置人于死地的曼陀罗毒?”

        “朱勤如若不死,崇德公如何能与临新公彻底反目成仇?”沈玉朝唇角微掀,目光冷厉如电:“知还,欲成大事,便不能有妇人之仁。”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曹翊的唇边划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苦涩,接过话头道:“今日之事,我……父亲也知情对吗?”

        “是。”

        “可……就算崇德公认为朱勤是被陆守桢所杀,从而日日去圣上面前哭闹,也未必能撼动临新公的大司马之位。这样一来,京畿左辅、右辅和禁卫军的调动之权依旧掌握在临新公手里,太子殿下若想取而代之,又谈何容易?”

        “我们今日所行,非为太子私利、而为天下百姓,”纪云生皎皎而坐,眸色清明地说道:“圣上登基初时,颁布的新政虽然激进,但却是以爱民为先。而如今天灾不断、流民四起,圣上却闭耳塞听、枉顾百姓。究其原因,是崇德公和临新公为了自己的利益,勾连朋党、欺上瞒下,屡次阻扰太子进谏,才酿成了如今的国之沉疴。”

        “而今日之事过后,他们两派势必交恶,到时候定会将对方的不齿之事呈于圣前。待陛下认清他们的真面目,我们便可趁势进言,救百姓于水火。”

        “圣上若真愿意听太子所言,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局面,”曹翊眉间覆着沉冷,眼神锐利而深邃:“欲治乱世,需破而后立,以义拒不义。”

        “若真要破而后立,”沈玉朝目色冰凉,语意森寒:“大雍境内怕是会流血漂橹、伏尸千里,到时候惨死之人又何止现在的这些流民。”

        曹翊沉默须臾,没有出言反驳,嘴角淡淡一掠道:“但愿今日过后,沈都尉和云生都能得偿所愿。”

        戌时将尽,天空中的雨丝细细落在白墙黛瓦之上,流泻出难以言喻的凄清与荒凉。吴樾坊的小巷之中,肖淮撑着那把画着墨竹的油纸伞,与纪云生并肩走在潮湿古朴的青石板路上。

        “肖海楼,方才在曹兄家中避雨的时候,你为何一言不发?”隔了许久,纪云生突然抬起头,直直看向肖淮的眼眸。

        “我?”肖淮显是一愣,耸耸肩道:“这天下大势自有你和沈都尉这样的人操心,我区区一介草民,又何必妄论国事?”

        “草民?”纪云生斜眼觑着肖淮,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身负前朝的皇家血脉、平日里又饱读兵书,难道只是为了在太学之中混吃等死、虚掷年华吗?”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肖淮长眉淡挑,满不在乎地说道:“毕竟读兵书只是我的消遣,并非我追求的道。”

        “那海楼的追求的道是?”

        “我的道,在市井山野、也在凡夫美人,”肖淮目光清锐,神采飞扬地说道:“等太学毕业后,我便回宜城种田贩粮。待赚足了银子,我就买上一匹骏马、再寻上三两知己,轻辔缓行,看遍这天下的锦绣河山。”

        纪云生闻言轻轻一笑,目光落在了极远的地方:“可若无海清河晏、黎民安泰,又何来你想要的锦绣河山?”

        肖淮没有回答,他凝眸看向纪云生,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那日崇德公朱振来太学的时候,你抢着坐在第一排,是为了接近他和朱勤,从而谋划今日之局吗?”

        “是。”

        肖淮眸底微光一动,唇角微展:“纪云生,若非你的道在黎民苍生、河山万里,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道虽不同,为何不能相与为谋?”

        “我以为,你看不上我的道。”

        “我以为,我们可以殊途同归。”

        对上男人清透执着的眼神,肖淮心头一动,匆忙解释道:“对了知还,上次那些诗笺……”

        “我已经知道了。”纪云生慌忙撇开脸庞,几乎是立刻截断了肖淮的话。

        “你知道了?!”肖淮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连连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赵佑告诉你的?”

        “嗯。”纪云生垂下眼睫,瓮声瓮气地应道。

        “那太好了。”肖淮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长臂一伸,揽在了纪云生的肩头。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什么时候搬回来住?”肖淮全然没有注意到纪云生瞬间僵硬的身体,自顾自地眉飞色舞道:“赵佑这小子棋下得太差,我平日里都快无聊死了,等你回来以后,我们便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战几百回合。”

        纪云生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避开肖淮的胳臂:“这几日崇德公和临新公多半会来找我询问朱勤和陆守桢的情况,我还是留在家中更为方便。等到月底的时候,我再搬回东三房居住。”

        “这样啊……”肖淮面色一耷,有些失望地撇撇嘴:“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府宅离这边不远……”

        “我的伞先前被沈都尉劈地稀烂,可他却借着回去处理公务的由头赖掉了赔偿,”肖淮痛心疾首地摇摇头,就差没仰天长叹人心不古:“所以,我只有先送你回去,再打这把伞回太学了。”

        纪云生看着男人夸张的表情,有些好笑地弯了弯唇角:“那……我们走吧。”

        “好。”肖淮笑眯眯地答道,将油纸伞轻轻偏向了纪云生那侧。

        细细的雨丝从空中飘掠而下,腾起如云的水雾。

        两人靠得极近,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缓步前行。恍惚间,肖淮突然产生了一种几近虚幻的错觉——只要他们一直并肩前行,哪怕风雨飘摇、无灯无月,也能寻得同一条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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