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尘封往事
虽然林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看到悲恸的李立母亲时，还是有一些不知所措，李立的死像是一个死结打在了他的心上，无法解开也无法被忽略。此时李立母亲背对着他，趴在停尸台上面嚎啕大哭，白发送黑发人的痛苦，弥漫在整个太平间，他不想冒然地上前打断，这种悲痛的情绪需要发泄，他也没有做好解释的准备，林立张开了嘴巴又闭了起来，反复几次，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立啊，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你来杭州的，来这里陪着我吃苦，你醒一下看看妈妈啊！”李立母亲的呼喊，仿佛是在对着林立说话，他何尝不是这么想呢，早知道不应该招你进来送外卖，这样你至少还能陪着母亲平安到老。
陶桃的话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虽然悲痛但是她不得不冷酷地面对死者的家属，这是工作，习惯了，“吴女士你好，我是李立案子的负责人，我简单跟您说一下。根据我们的调查，李立应该是因为看到了另外一件谋杀案的凶手所以被杀人灭口，我们正在追查，如果抓到凶手会第一之间告知你，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立母亲转过身，愤怒地看着陶桃，仿佛她就是那个凶手，在李立母亲的世界，完全没法理解为什么看了一眼就要被杀害，抱歉有什么用，抱歉能让自己的孩子活过来吗？她的目光越过了陶桃，看到了在门口的林立，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浮萍，虽然没用还是本能地奋力去抓！“林立，到底是为什么啊？立他跟着你跑跑外卖干的好好的，每天跟说我有你在照顾他，他很快就要当上小队长，什么金牌骑手了，中午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林立上前扶住了要晕倒的李立母亲，终于还是开口了，“吴姨，是我没看好李立，是我的错。这个凶手已经害了3条人命了，陶队长他们一定能抓到他的，你放心。肯定不会让凶手好过的。”林立咬着后槽牙，如果能抓到他想把对方撕碎，什么绳之以法，他更想帮李立报仇。李立母亲很敏感，他怕林立做傻事，马上劝道，“小林我知道你对李立很好，你答应姨不要做傻事，李立回不来了，你还有你妈要照顾，别做傻事。”
李立母亲虽然悲痛但是并没有哭天抢地胡搅蛮缠，她清楚李立是自己倒霉碰到了这种事情，除了凶手没有人可以去怪罪，都车亮给她做好了家属认领的流程，她就离开了，她要去为李立准备后事，五十多岁的她一下子被抽空了，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慢慢地隐没在黑暗和冷风中。
回到了重案组，林立径直走向了那件录像室，他很迫切地要找到这个凶手，目前他能做的就是帮忙看录像，找到凶手的痕迹。快三天了，只是傍晚那会在椅子上昏睡了大概十几分钟，老李担心林立身体扛不住，劝他先休息，“小林，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情绪会影响你的判断，我不同意你继续看录像，你去隔壁休息吧。”
“李哥，我没事，真没事，我想尽快找到凶手，不然我也睡不着。刚才你看的那段监控，你倒回去1分钟，左边那个人有点可疑。”林立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说出了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老李有点半信半疑，自己也是老猎手了，怎么可能忽略掉这么有用的线索，但是他非常严谨，还是倒回去又重新看了一遍，果然如林立所说，在镜头的边缘有半个人影，跟凶手一点相似，“行吧，那你累了就休息，让别人接着看，别逞能！小李，你找一下这个监控往西边的监控探头录像，给林立看一看。”
陶桃和车亮那边，正在研究陈远带回来的借阅清单和复印的一份老报纸，大家人手一份分头在查找里面的线索。
“陈远，你怎么把借阅清单都拿回来了，这二三十年前的让我们看什么，看古董啊？”陶桃简单翻阅了一下清单，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陈远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脸，“陶队，刚才你电话给我不是让我赶紧回组里嘛，我一着急就把清单本子都带回来了，档案管理员说放在那也没啥用，基本没人去那边。”
陶桃嘴上说着，眼睛不停地在扫荡这份清单，李珍的名字出现了大概5次，之后是郑远，在之后有1个人借阅叫赵海，然后就没有了，陶桃有点疑惑，为什么李珍要借阅那么多次呢，于是看向陈远，“我看李珍借阅了很多次这份报纸，她为什么不直接复印带回去看？”
“是这样的陶队，因为这份旧报纸时间太久了，也没有塑封处理过，档案馆担心复印的时候会压坏，所以不允许复印，只能到馆借阅，我们这不是情况特殊要办案，破例给我们复印了一份。”陈远没有描述的是，档案馆大妈管理员并没有买重案组的账，非常地坚持原则，是他跟大妈套近乎还说要给她女儿介绍男朋友才把复印件弄出来了，他看了一眼车亮，不自觉地咧嘴笑了一下，有目标了！
“你小子看我干吗，拿个复印件出来还想让我表扬你吗？”车亮被笑的莫名其妙，低头继续看清单，先从简单的开始找线索，报纸信息量太大了，得慢慢找。
陶桃又往前翻了几页，想看看李珍还有没有更早的借阅记录。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冲了出来，陶爱军，借阅时间是1998年9月2日。陶桃没想到，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居然是在这份尘封的借阅清单里面，想想父亲走了也有23年了，那年她才5岁，没有等到回家的父亲，只等到了父亲因公殉职的消息，当时还小也不懂只是母亲告诉她，父亲有任务要出远门很久，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抱着她默默地哭了，她还安慰母亲说不要哭，爸爸不回来我们就不要他了。翻滚的情绪，很快被现实拉回来，为什么这么巧，父亲也借阅了这份报纸，而且借阅后不就也就是在1998年9月20日左右出任务的时候就因公殉职了，这份报纸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能让接触他的人一个个死去。
陶桃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车亮此时也陷入了沉思，他看到了陶爱军的名字，也知道这是陶桃的父亲，仿佛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一般并没有什么意外。不过当看到另外一个名字时，他还是有些波动，他换了个姿势假装无事继续翻看清单。张匡，车亮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看到过这个名字了，他并不姓车，只是被交到孤儿院时，母亲硬是把他的名字从张亮改成了车亮，没说原因，只告诉他，他们一家要执行重大的任务，不得不分开。虽然车亮那时候才7、8岁，但清楚地记得，他的父亲就叫张匡，他的名字出现在这份清单里，肯定不是巧合，这么算起来，已经有大概23年没有见过他们俩了，他们的样子也已经模糊，身边也没有照片，他知道自己有父母但是却是个孤儿。
几乎同时，他们俩开始翻阅报纸，他们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让他们的父亲在那一年同时消失，准确地说一个人消失了，另一个人消亡了。整份报纸平淡地记录了1940年8月5号份杭州一天的新闻，孤山路维修出现了大坑，雷峰塔闭馆要迎接美国外宾，杭州大学两位教授对国家未来趋势展开辩论，都是些不起眼的内容。只有一则放在“趣闻杂坛”豆腐块里面的文章稍显有趣，说的是蒋公蒋介石在39年路过杭州时，叫军队找了个地方保存了大概10吨的黄金作为未来掌控全国之后发展浙江发展经济之用，并且在南京写了一封书信给当时在负责浙江和上海经济发展的儿子蒋经国，书信中提示了保存黄金的地址，并且打趣儿子要是能找到，那就提前给他用于规整浙沪两地的政治经济。
当时趣闻之风盛行，这则新闻更像是娱乐百姓用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为什么李珍要借阅那么多次，郑远也去借阅了，再早之前，陶爱军和张狂也相继借阅过。如果这不是一则趣事而是事实，那就意味着蒋介石在杭州藏了10吨的黄金，按照现在的价值估算，1克黄金的市价是480元，10吨就是48亿，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所谓财帛动人心，人为财死，这么多人先扑后继冲着这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宝藏而去，又相继失踪或死去。
但是，陶桃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军人转业到地方做了公安，为人非常正直对物质不屑一顾，不可能为了这种云里雾里的东西而动心，所以为什么他要去查阅这份报纸呢，她要去找人问清楚。很可能父亲的死也跟这件案子有关系，陶桃的眉头紧在了一起，如果真的像她猜测的，这件连环凶杀案的时间跨度将要拉长到23年，目前所知的这名凶手看身形和动作大概也就二三十岁，不可能横跨这么多年犯案，那就有一种可能，存在某个集团，为了得到这笔传说中的宝藏，一直躲在暗处，伺机行凶！
“车亮，你再带老李出一趟现场，李珍和郑远这两处地方都要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另外我记得李珍是房东第一时间开门发现的，找他回来协助调查，我要知道李珍生前除了去档案馆还去了什么地方。”陶桃马不停蹄地继续布置工作，“小李，郑远的手机你重点调查一下，把他这两周在杭州的行动轨迹画出来，看看地图上他都搜过哪些地方，另外看过哪些网站，手机里有没有其他可疑的照片资料。对了，李珍案发突然，我想起来现场没有找到她的手机是吗？很可能被其他人拿走了，车亮，辛苦你再去找找，大家行动起来。”
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重案组连轴转的节奏并没有被时间所割裂，整个组里热火朝天。
陶桃这次意外地没有跟大家一起出现场，而是坐镇指挥。其实她有两件事情要做，她先到了重案组的档案室，这里可以查到全国历年的各类案子，“刘叔，请帮我调阅一下陶爱军因公殉职的资料，时间是1998年9月20日。”刘叔叫刘力，是重案组的扫地僧，大家记不起档案时就会来找他，不出5分钟准保给你找出你想找的内容，另外，刘力也是陶爱军的战友，算是看着陶桃长大的，只是在重案组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层关系，“桃子，你找你爸的资料干什么？”刘力很好奇，陶桃为什么忽然想起来找这个档案。
“刘叔，我有急用，可能跟我现在手上的案子有关，我对我父亲的死有点疑问想看看档案，你帮我调出来。”陶桃也不避讳，告诉了刘力自己的想法，很快，电脑里出现了陶爱军的资料。
“陶爱军，男，30岁，因救一名轻生女子，不慎从杭州第一人民医院楼顶跌落，因公殉职。”寥寥几个字并不能解开陶桃的疑惑，但后面的资料让她心跳加速，资料记载了陶爱军已经完成和在办的几个案件和表彰情况，在出事前办理的最后一个案子是“海岛特务潜入杭州寻找国民党金库案件”，陶爱军生前是西湖区派出所的负责人，1998年8月份，便衣民警在西湖巡逻时，发现一名鬼鬼祟祟的海岛游客，当时两岸关系刚破冰，他们也不敢轻易抓人，所以报告给了陶爱军，于是陶爱军一连三天盯着这名海岛游客，发现他频繁地出入杭州档案馆、灵隐寺和西湖，举着照相机也不怕风景，专门排下水道、山洞之类的，行迹非常可疑，陶爱军果断出手把他抓回了派出所，几番询问对方并没有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架不住陶爱军的疲劳攻势，说漏了嘴，把自己是特务以及此次来杭州的目的竹筒倒豆般和盘托出，虽然这个事听起来很不靠谱，但是陶爱军还是当一件要案进行办理，彼时国内有些地方也有些动乱，中央怀疑海岛方面某些敌对势力借着两岸春风又起了坏心思，于是就有了陶爱军去档案馆借阅报纸的事情。再往下看，陶桃感觉脑中一阵惊雷！
陶爱军那天救的轻生女子叫方捷，看了一眼照片，陶桃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方姨，负责重案组后勤工作的方姨，也是对她像女儿一样好的方姨，所以方姨是因为父亲救她而死愧疚才留在警队，后来又在重案组筹备的时候来到这里照顾她的吗？陶桃心里有很多疑问待解！
“刘叔，这个方捷就是方姨吗？”陶桃指着电脑上的照片让刘力帮忙确认，刘力架起了老花镜，看了一眼，“没错，是你方姨，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老公忽然不见了，儿子被人偷走了，当时就想轻生，幸亏被你爸救下来了，不过你爸只顾着救人自己摔下去了，哎，造化弄人。后来，她也无依无靠的为了报恩，提出了留在所里做后勤，当时大家觉得挺好的缺一个阿姨烧饭打扫卫生就让她留下来了，一晃也二十多年了，再后来我记得她知道你回到杭州了就跟局里申请来这里帮你们做后勤，说你们都是小年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来照顾你们。说起来她也是老人了，局里领导觉得也挺合适的，就让她过来了。”
这一切听起来都非常地合理和自然，只是，陶桃总觉得哪里不对，应该是时间！
陶爱军9月2日查阅报纸，开始侦查特务案，9月20日就碰到这么个事情，而且陶桃注意到一个细节，方姨是点名要所长来跟她谈，这么多的巧合都碰到了一块，不由让陶桃脊背发凉。
这段尘封的往事，背后到底藏了多少阴谋和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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