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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太子之位


通州水患,民不聊生,皇帝又不是当真老糊涂,会派一个糊不上墙的烂泥治水?他做此决定不过是想逼一逼梁煜。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幼时能言善辩,年少意气风发,堂堂天家儿郎,长大了怎么是草包一个。

        梁煜收紧了搭在沈星月腰间的手,重重叹了口气。

        这话得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大概还得追溯到他的生母。

        当年的梅妃乃是名震天下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一朝被皇帝看重,入宫为妃,风头无两,占尽后宫宠爱。

        梅妃不久就有了身孕,皇帝大喜,对孕中的她百般呵护万般顺从。

        怀胎十月,梅妃诞下麟儿,不料却在产子后大出血去世。皇帝伤心欲绝,无暇顾及其他,将襁褓中的梁煜交托皇后照顾。

        皇后虽嫉妒梅妃霸占皇帝宠爱,但又怎能把这份恨意强加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身上。她对梁煜是真的好,视如己出、爱若珍宝,但凡梁霖有的东西,绝不会少了梁煜。

        那时候母慈子孝、兄弟和睦,没有那么多阴谋和算计,日子当真无忧无虑。

        直到梁霖和梁煜长大,年纪稍小的梁煜在天资方面逐渐显出优于梁霖的势头,再加上他的模子里有几分梅妃的影子,皇帝对梅妃的感情不免转嫁到了梁煜身上,把这个儿子捧在手心里疼爱。

        同样是流着皇家骨血的儿子,皇帝明显偏爱梁煜。

        就是这份偏爱,勾起了皇后的恨。梅妃那个女人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让她的儿子霍乱陛下的心,让皇帝几乎看不到梁霖的存在。

        皇后表面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对梁煜好,背地里责骂梁霖比不过年幼的弟弟,撺掇他争夺太子之位。

        梁煜还记得那时一个雨后初霁的傍晚,皇后娘娘亲手炖了天麻鸡汤,吩咐嬷嬷让他一同用膳。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坐于桌前,梁煜与梁霖无意间谈论起今日学堂之事,梁煜的一篇策论得了太傅赞赏,皇帝知道后赏了他一柄剑。要知道,那柄剑跟随皇帝出生入死、开疆辟土、战无不胜,于国而言,意义非凡,既赏给了梁煜,其意图不言而喻。

        皇后听了后,不慎跌了碗,又假装无碍,若无其事的用完了晚膳。

        饭后,她派人将梁煜送回,独独留下了梁霖。

        可梁煜走出院子,这才发现随身佩戴的玉佩不见了,他原路返回去寻,却在屋外听到了皇后和梁霖的谈话。

        藤条打在梁霖的手上“啪啪”作响,皇后恨铁不成钢的骂:“为什么你什么都比不过梁煜,同样都是陛下的儿子,为什么你就讨不了他的欢心。”

        梁霖忍着疼,没有哭出声,反而同皇后争辩:“皇弟聪慧,霖儿身为他的兄长,难道不该高兴吗?为什么非要比较。”

        皇后越打越用力,“痴儿,你拿他当弟弟,他未必拿你当兄长。他现在圣宠正浓,你若再不争口气,太子之位可就是他的了。”

        “霖儿不求太子之位,只求兄友弟恭。”

        皇后:“生在天家,没有兄友弟恭,只有你死我活。”

        梁霖咬着下唇,再痛都没有吭过一声。

        皇后打得累了,又抱着梁霖嘤嘤的哭起来,“你以为娘亲愿意打你吗?娘亲也舍不得,可是娘亲更希望你有出息。”

        梁煜躲在窗下的草丛里,静静听完皇后与梁霖的谈话。

        他从出生起就没了娘,这么些年来一直将皇后视为亲娘,可皇后却对他留有私心。

        梁煜将眼泪憋回去,狠狠咬着手背,想要手背的疼痛转移心口的郁气。可是嘴里尝到了腥甜,心头的痛感还是无处遁形,眼泪簌簌流下来,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夜,梁煜整夜无眠,爬到房顶看星星。

        大人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他的亲娘会是那么多星星中的哪一颗呢?如果他的亲娘还在,也会像皇后要求梁霖一样,要求他去争太子之位吗?

        可是梁煜不想要太子之位,他想要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那日之后,梁煜就变了,装傻充愣,不学无术,整日与富家子弟厮混在一起,流连烟花巷柳,酒肆赌坊,怎么糟蹋名声怎么来。

        反正,只要皇帝对他失望透顶,只要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离他越来越远,皇后就会待他像从前一样好。

        梁煜说完,沈星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你怪我吗?”他柔声问。

        她扬起小脸,“怪你什么?”

        梁煜似乎还未从往昔的思绪里抽离出来,眉宇间有几分怅惘,“世间女子哪个不想嫁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我在别人的嘴里却偏偏是那样一个人。”

        沈星月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可是在我心里,你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他的目光闪了闪,垂眼看她。

        沈星月扬起脸,浅浅一笑,“在临安城的时候,我总是看不透你,觉得你很奇怪。分明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又是传言里不学无术的混账,而我看到的你,是没有富家子弟的戾气的,那时我就想,大抵你还没有坏到骨子里。”

        “就像金措,在达官贵人的眼中不过一个可以随时丧命狮口的玩具,而你却愿意舍命救下他;洪水里的女童、通州城的百姓,你哪怕冒着再被皇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风险,你也要除掉贪官赵宽,为百姓讨回公道。”

        “所以,这样的你,难道不比那些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强上许多吗?”

        梁煜嘴角扬了扬,又往下弯了弯,挑着眉,“我有你说的这么好?”

        转而细想,“不对啊,有你这么作比的吗?是个人都比魑魅魍魉那些玩意好上千百倍吧。”

        他伸手在沈星月腰间掐了一把,又去挠她痒痒,沈星月躲避时扯到痛处,不由得“嘶”了一声。

        梁煜立马不敢再折腾她,面露急色,“怎么了,可是昨晚力气大了些,把你弄疼了?”

        沈星月的脸倏一下就红了,急忙捂住他的嘴,“你瞎说什么呢,才没有。”

        梁煜不信,要去扯她腰间的衿带,“我看看。”

        沈星月立马摁住他的手,正色道:“看什么看,什么你都想看。”

        梁煜哪是她能摁住的,捏着她的衿带一扯,小姑娘一双腿白花花的。

        他红了眼,咽了口唾沫,“别动,要是真伤了就得上药。”

        沈星月咬着唇,被他一双大手按得死死的,生无可恋的望着帐篷顶。

        半晌,梁煜懊恼的“啧”了声,“昨晚真是,没轻没重了些。”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沈星月瞪大了眼,“你你你你这是什么?”

        梁煜哄着,“乖,好好躺着,给你上药。”

        “这药你哪儿来的!”

        通州整座城都被淹了,粮草短缺,吃饭都成问题,他还能弄来这种药?

        梁煜盯着白瓷瓶瞧了阵,大抵猜到她为何这般错愕,不自在的咳嗽两声,“下午让邢扬找大夫配的,也是凑巧,山上正好有这几味药。”

        沈星月差点把眼珠从眶子里瞪出来,他怎么什么都让邢扬去办呀,还要不要脸了。

        是以,上好药之后,沈星月再没理梁煜,任凭他怎么赔罪都没理过。

        -

        翌日,沈星月一觉醒来,梁煜的位置上没人,连温度都冷去,想来应该很早就起身了。

        云冬听见帐篷里的动静,打了水给她洗漱。

        “王爷一早就出去了,现在时辰尚早,王妃是否还要睡会儿?”

        “不了。”既醒了就没了睡意,沈星月坐起身,一只手撑着床板,一手揉着太阳穴。

        她的寝衣被梁煜揉得有些松垮,领口大开着,云冬一眼就瞧见了白嫩肌肤上的小红莓,斑斑驳驳一直延伸到脖颈,羞得云冬忙低下头。

        “怎么了?”沈星月见她慌神。

        “没,”云冬嗫喏一声,拧了帕子递过去,“王妃擦擦脸。”

        沈星月擦了脸,净了手,问道:“王爷去何处了?可有说过。”

        云冬摇了摇头,“未曾说过。”

        赵宽虽已伏诛,可通州城里的事仍没有解决,洪水未退,百姓之后作何安顿,都等着他安排。

        “咱们去找找他,索性山头就这么大,总归找得到。”

        说罢,沈星月往帐外走,却被云冬叫住,“王妃等一下。”

        只见云冬找了水粉出来,往她颈间扑了扑。

        “怎的了?”沈星月不明所以。

        云冬不好意思的瞥她一眼,又埋头继续扑粉,“红、红了。”

        让蚊虫给叮了?红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沈星月不解,从云冬的神色中看出了此事非同寻常,道:“你拿铜镜给我看看。”

        云冬磨磨蹭蹭,“别了,都快遮住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沈星月不信她,“你快点,我要看看。”

        不看不知道,她竟被梁煜折腾成这样,身上青青紫紫就算了,脖子上全是红痕,让不让她见人了。

        沈星月看着自己斑斑驳驳的脖子暗恼,手捏成拳。

        云冬掩着唇轻笑出声。

        沈星月不高兴的睨她一眼,“你笑什么?”

        “奴婢没笑,奴婢是高兴。”

        “王爷宠爱王妃,是好事。”

        沈星月倒没反驳,心里默念:“好个大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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