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梁煜已死
待沈星月有知觉，便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手心，浅浅的凉意传来，她反手握了握，温润的声音在耳旁突兀的响起，“你醒了？”
沈星月睁开眼，看到的是梁清屿那张清冷的脸，她不可置信的征愣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皱起眉，不确定的开口，“我这是……死了吗？”
梁清屿闻言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来，如以前那般，眉眼弯弯，对沈星月道：“你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可我不是被夷则抓走了？”沈星月不解，而后又恍然大悟，眸子里闪着惊喜的光，“我知道了，梁清屿你没有死，是你从夷则手里救了我，是不是？”
梁清屿抿着唇，眼底藏着暗涌，却只回答了上半句，“我的确没有死。”
沈星月得到他肯定的回复松了口气，有些激动的抓了他的袖袍，“你不知道，我以为你葬身火海难过了好些日子。世子府的大火是你故意放的吧，你要使金蝉脱壳这招应该提前告知我一声啊，也难为我为你伤心至此……不对，你不应该告诉我，应该谁都不要说，悄无声息的离开临安城……”沈星月絮絮叨叨。
梁清屿溺宠的看着她，嘴角难掩笑意。
“总之，梁清屿，看到你终于逃出牢笼还好好的活着，我真的很高兴。”
经连累月的压抑在听到沈星月说出这话的时候土崩瓦解，梁清屿觉得天亮起来了，手不由自主抚上她的脸，“许久不见，你瘦了。”
刚一触碰，沈星月条件反射躲避开，温情的场面一瞬陷入僵局。
梁清屿微微一顿，随即淡淡的笑开，收回手，却仍旧固执的说：“我很想你。”
沈星月呆愣的看着他。
“日日夜夜都很想你。”
“梁清屿……”
“你先别说话，”梁清屿打断她，“阿月，我知道，以前是我顾虑太多，不敢放手一博，所以失去了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不再受制于临安城，可以放心大胆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回来我身边，我定百倍千倍补偿你。”
看着梁清屿清冷的脸上露出疯魔一般的神情，沈星月有些不忍，却还是摇了摇头，坦诚道：“我不愿意。”
“可是梁煜已经死了，难道你要一辈子耗在一个死人身上？”
“他没有死！”沈星月立马否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日不曾见到他的尸首，在我心里，他便一日没有死。”
“渡桑带回了他的头颅，他的尸身早就被财狼啃食殆尽，难道你还不肯相信？”梁清屿拔高了声调，眼底猩红，少有的失态。
是的，渡桑回西戎军营当日带回了梁煜的头颅，一个面目全非的头颅。
沈星月怔在原地，疑惑的望着梁清屿。
为什么这个消息没有传到临安城，而梁清屿却知道？边境到底发生了何事？渡桑不是被梁煜挟持，又怎么取得梁煜首级？无数个为什么在脑子里交织，最后沈星月颤抖着嘴唇，毫无生气的问：“你怎么知道？”
梁清屿慌了神，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沈星月这个问题。他本不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怎奈情绪激动，一时没忍住。
渡桑带回来的头颅梁清屿并不能笃定就是梁煜，他不信任渡桑，甚至直觉梁煜不会这么轻易死在渡桑手里。可是，看着鲜血淋漓酷似梁煜的头颅时，梁清屿还是生出莫大的悲伤，处死渡桑，大概一部分因为渡桑屡次不服从命令坏了他的计划，一部分是为梁煜报仇。毕竟梁煜也算是在临安城真心待他之人，他多少有些不忍。
“你怎么知道？”沈星月抓紧了梁清屿的袖口，双目直视于他，不肯挪眼分寸，“你是如何知道的？”
听见沈星月声嘶力竭的质问，梁清屿心里一颤，生出莫大的恐慌，他甚至开始害怕有朝一日沈星月知道所有的真相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待他。
好半晌梁清屿才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将沈星月的手握在手中，“我也是派人打听了才得知，西南边疆的事复杂多变，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远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简单。你刚从临安赶来，舟车劳顿，身子定然吃不消，今日你且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再事无巨细告知你。”
不等沈星月拒绝，梁清屿转身而去，瞧着他的背影，却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星月突然觉得梁清屿有些陌生，这种陌生不是阔别半年的时间带来的，而是这个人在极力隐藏这什么，行事作风不似以前那般坦荡。
梁清屿合上房门，这才松了口气，不离从廊下缓步走来，手里抱着他的黑色斗篷，恭敬的唤了声：“公子。”
梁清屿伸出手，不离心领神会给他穿上斗篷，整个人笼罩在黑袍之下，半张脸被遮住，他才觉得自在，沉着声问：“夷则人呢？”
“在前厅。”不离答。
梁清屿摩挲手心，声音却是不辨喜怒，“把他叫过来。”
不一会儿，不离便领着夷则来到了书房。
他以为自己精心布局筹划多日，终于活捉沈星月会得到梁清屿的褒奖，可当他一人立于书房之内，梁清屿埋头奋笔疾书无暇顾及他，偌大的房间安静肃穆只余下纸笔的沙沙声，夷则心道不妙。
约摸一个多时辰，夷则腿脚发软，额头冷汗涔涔，梁清屿才放了笔，只听得“吧嗒”一声，狼毫落于宣纸之上，墨汁晕开，将才写好的佛经一角染成浓稠的黑。
梁清屿抬头，夷则对上他的眼，分明是个形容翩翩的公子，眼中射出来的光却教人心颤。
“不、不知公子唤末将前来，所、所谓何事？”夷则声音发颤。
“你不知？”梁清屿眯着眼，好整以暇打量他，看得人越发心惊胆战。
夷则细想，自己事事按照他的吩咐，确无半点逾矩，想破脑袋也不知何事惹得这位阎王不快，便实话答道：“末将确实不知，还请公子明言。”
梁清屿冷笑了一声，起身缓步走向夷则，每走一步，仿佛在夷则心中激起千层浪。
“公子。”夷则吓得跪了下去。
梁清屿温柔的眼中一片冷寂，手中把玩一把匕首，嘴角却是挂着一抹狠厉的笑，“我说过，不许伤她分毫。”
说着，梁清屿朝夷则手心划去，力道之大，险些将夷则的手一刀劈成两半。
夷则惨叫一声，捂着手心，这才意识到他说所的何事。
夷则动身捉拿沈星月之前，梁清屿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伤她半分，可是夷则也确确实实没有动她，甚至为了毫发无伤的将她带回来，不惜放走金措等人，还用上了迷香。
“末将确实依照公子所言，没有伤害沈姑娘。”夷则为自己鸣不平。
梁清屿不由分说，又一刀刺到夷则手背上，将他的左手钉在地上，挑眉，“还敢犟嘴？那她手心的伤如何来的？”
夷则痛得咬牙，额上青筋凸起，“末将知错，求公子饶命。”
沈星月手心上的伤分明是她为了抵抗迷香的药性自己掐的，梁清屿怪到夷则头上不过就是为了泄愤。夷则心知惹不起这位爷，不敢为自己多作辩驳。
端王这些年暗中资助西戎，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西戎恐怕早沦落为端王的囊中之物。战功赫赫的渡桑将军惹得这位爷不快，说杀就杀，西戎王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夷则心中纵使对梁清屿有千般怨恨，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梁清屿居高临下的看了地上的夷则一眼，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冷冷清清的说：“若有下次，你就下去陪渡桑吧。”
夷则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拔起匕首，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
梁清屿走后，沈星月根本不敢闭眼，他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
为什么梁清屿如此肯定梁煜已经死了？又为什么梁清屿知道渡桑带回了他的头颅？
如果这些疑惑得不到答案，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沈星月打开门，两个婢女警惕的拦住她，“姑娘，公子吩咐了，让你好生歇息。”
“我睡不着。”沈星月打算绕开两人往前走，两个婢女却不让步，将她堵在门口。
“让开。”沈星月轻呵一声。
婢女垂着头，不肯挪动一步。
“我说让开！”沈星月提高了声调。
两个婢女相视一眼，为难道：“姑娘，没有公子吩咐，不能让你离开房门半步。”
沈星月皱起眉头，梁清屿这是什么意思，要将她软禁于此？
“你们公子呢？我要见他。”
梁清屿刚处理完夷则，就听不离来报沈星月要见他。
他坐于书案前，闭了眼，手撑着额头。他知道沈星月为什么找他，可是他却没有想好怎么应对，无数搪塞之词在脑中闪过，他却觉得可笑。这辈子他不曾一字骗过她，可如今却要以谎言待她吗？梁清屿不想，但是真相又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难道要他告诉她，他大逆不道，勾结西戎攻打梁国吗？
他的父亲端王筹谋多年，与西戎交好，就是为了迫不得已之时发动战争，声东击西让他从临安城顺利脱身。端王无甚野心，利用西戎不过救子心切，从来未曾想过利用西戎攻打梁国从而取代皇帝。但是梁清屿不同，西戎至今没有退兵，甚至占领白沙镇，都是因为梁清屿的私心。
他要得到沈星月！
他要西戎攻打梁国，他要皇帝夜不能寐，他要梁煜受伤，他要沈星月因为担心梁煜离开临安城而自投罗网来到他身边。
事情几乎都在按照梁清屿的计划进行，可是当沈星月真正来到他身边时，他却开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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