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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巫之堂,缙云临时居所。

        缙云坐在床边顶着巫炤居高临下的“死亡凝视”。

        “巫炤……”他拖着腔唤他一声,满满都是无奈。

        巫炤负手而立,回答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无论缙云问了多少遍都是一样,他的答案就没变过。

        “不行。”他拒绝道,“轩辕丘不差你一个战力,你给我留在这好好休养。姬轩辕也说了不着急你回去。”

        “巫炤,你听我说。”缙云握住巫炤垂在身侧的手臂,“我身体什么样我很清楚。不管治不治,辟邪之力都会始终呆在我体内,只不过多活少活罢了。”

        他仰头看着巫炤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面庞,“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能回到轩辕丘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喜悦,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其他的我不多求。”

        “……不够。”

        巫炤生硬地把手抽回来,后退两步转身走到桌边,侧头过来盯着他,“我有办法为你续命,绝非三年五载的功效,你只要听话——”

        “巫炤,你该懂我。”缙云站了起来。

        鬼师说了一半的话生生停住。

        缙云在巫之堂修养的这十天,太岁从未离开过这个屋子,他一开始不许缙云出门乱走,终于放他出去准他练剑之后,缙云就没停下来过。轩辕丘的利刃经此一难,比过去更加锋利更加强大,辟邪之力就像一把双刃剑,让他注定早亡,也让他成为人族种旁人不可比拟的战士。

        这样一把激发了全部力量,只能往前没有退路的利刃,在剩下无论多长的寿命里,比起选择就此沉寂无力地告别削平天下,在半路上提前与他们歧路,只为了多活几年,缙云更想做的恰恰是和这相反的事。

        巫炤清楚缙云的想法。他不赞成那个想法,却也没法真的把缙云永远囚在巫之堂里。

        “我问姬轩辕和嫘祖要过舆图,看过轩辕丘的布防和对境驻军,再加上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的魔,如今轩辕丘的人手绝对算不上多。”缙云看着手上妖力侵蚀出的痕迹,声音低了半度,“接受辟邪之力后,我明显能够感受得到那股力量,它让我比以前更强。若非有它,我在魔域不可能撑这么多年。”

        “你还是很看轻自己。”巫炤转过身来,神色不怎么高兴,“我指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本身。你一人能强过整个饕餮部,那又如何?如果你身体崩溃死在外头,你说的那些都没有意义。”

        缙云摇了摇头,“人生有死,死得其所,无虑无悔。”

        巫炤:“……”

        ————

        “巫炤,你就这么放他回有熊?!”

        鸤鸠大呼小叫,不敢相信这是巫炤能干出来的事。他不是之前信誓旦旦给乐商说要把缙云压在巫之堂修养吗,这才过了十天,flag就倒了?

        巫炤懒得理他,灵活一侧肩膀,打破鸤鸠不知死活往他肩膀上落的企图,冷冷“瞪”它一眼,神情仿佛在说:你再敢往我身上落一下试试?

        试试就逝世的那种。

        鸤鸠一缩,顿时扬起翅膀窜得老高,生怕被他抓住。

        缙云是死是活它反正没什么关系,还是别触巫炤霉头了。

        巫炤最后远远看了一眼缙云离开西陵的队伍,一言不发转身走入阴影。

        阳光在西陵层台塔阁间投下巨大斜影,光暗的分界线区隔温暖与冰冷。千年流泻的飞瀑上上下下看不到尽头,从万万年前而来,又此流经千万年后,带过西陵欢笑怒骂的尘埃。

        谁也无法阻碍一个眼里有光亮的灵魂,纵然躯体腐朽满身疮疤,纵然沉默寡言隐藏起真实的自己,纵然毁誉参半于苍莽中沉浮,在命运里激荡,也从未蒙尘。

        ………

        “缙云怎么能这样,巫炤为了他费了那么多心血,他还不领情!”司危愤怒地拍桌。

        “无论生死,终归是他自己的选择。”朝离小心翼翼把司危手边幸存的一只碗往边上挪了挪,确保她不会干出摔东西这种事,“巫炤理解缙云,会答应他的。”

        “哼。”司危十分不善吐出一口气,抱起胳膊,“难道巫炤还会害他不成?”

        “司危可知道什么叫‘害’?”朝离翻过杯子给她倒满水,推到她面前,“有些人一生活着不过就是为了活,富贵等身也好,碌碌无为也好,摇尾乞怜也好,对他们而言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舍弃任何事。”

        “而有一些人就不同了。有比他们命还贵重的东西,毕生所求就是为之而死。”

        朝离静静饮了一口水,“让他从此都不上战场,还不如让他就死在魔域,这才是害他。”

        司危表情懵懂。

        她被朝离这一堆絮叨论理绕的晕晕乎乎,最后愤怒一拍桌。

        什么死死活活,反正巫炤的做法肯定不会有错!有问题的只可能是缙云!

        “你居然替缙云说话!”刚过完十岁生辰的小姑娘凶凶地瞪着他,活像瞪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徒,“你以为你很了解缙云吗?!哼!”

        司危站起来气鼓鼓地扭头就走,还没忘拿着嫘祖送给她的玉梳,小心翼翼贴身放起来。

        朝离半张着嘴,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盯着司危离开的方向发了好半天呆,直到乐商派人来叫他。

        他有些惊讶。按理说乐商此时该在王宫和嫘祖谈事情,怎么会忽然来叫他。

        “她说找我什么事了吗?”

        “大人不曾说,只说让您独自去密室。”女祭司回答他,“大人请您立刻前去。”

        “好,我知道了。”

        当初企图从梦境寻找突破空间办法失败之后,乐商就派人把自己的密室恢复了原状。那个密室在巫之堂很深处,墙壁角落到处都是和半魂莲相关的东西,是鬼师多年前特批的权限许她全权负责,乐商手下以外的祭司轻易不会靠近。

        所以朝离抵达那里,里面只有乐商一个人。

        听到他的声音,乐商转身面向他,抬手一挥,屋内和外面廊道两侧的灯火次第点亮,门自动关上。

        朝离飞速思索着她这一次找自己来的原因,或许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样,但也或许——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乐商问他。

        她没有笑,脸上甚至没任何表情,和居高临下威逼别人的巫炤几乎一模一样。

        “请您明示。”

        “我只有一个问题,那是我三年前产生的疑惑,如今我确定了,所以来问你,你照实回答我。”

        朝离看向她。

        五岁进入巫之堂,如今过了十年多,他已经长大成人,比乐商都要高了。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破绽,也绝不可能有人凭空看出来什么,毕竟她——

        毕竟她……

        哦对,她在轩辕丘内外名号响亮的原因可不单是战力。

        果然,她问:“真正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我要的不是朝离这个回答。”

        “……”朝离垂首,滑落的发丝在两侧火光掩映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他的表情,“大人是什么意思?”

        需要她彻底说破吗?

        也不是不行。

        乐商吸了一口气,颇有耐心说着,“古时候有一种法术,叫做渡魂之术,通过强大的精神力强行侵夺其他人的肉体和魂灵,作为自己的躯壳。你自从来巫之堂性格一直如此,所以我断定你是在朝离更小的时候渡魂到他身上。”

        “……”

        他抿了抿嘴,忽然抬头笑起来,眼里的亮近乎狰狞,“所以呢?你想如何?驱逐我?还是杀死我?”

        他一步步靠近,那个平时温柔又成熟的稳重少年祭司似乎在寸寸碎裂,剥离出内里饱受命运折磨的半个灵魂。

        乐商怔了一下,眼中闪过痛惜,轻轻闭眼,“并非。这么多年来,你并没有做过任何对西陵不利的事,我依然想收你为徒。但于公而言,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安心一个不知底细的渡魂之人留在巫之堂吗?你不肯说,我只能来问你。”

        朝离愣住了,连带脚步也一起停下。

        他有些不确定乐商刚才说了什么,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最终定格在一种复杂的惊诧。似乎没有想到乐商会这么说,又似乎觉得她会这样说也不足为奇。

        乐商声音很平和,若非她封闭密室石门点亮所有灯光,开门见山地戳穿他,朝离几乎以为她没有逼迫自己的意思。

        “巫炤明年会收司危为弟子,培养她成为西陵的下一任鬼师。但因司危从小在巫之堂备受宠爱,性子激烈了些,不够稳重。所以我想有一个人在这之前能一直辅佐她,直到她不需要为止。在巫之堂众多祭司里,我看好的一直是你。”

        扒开她温柔随和的外表,那骨子底下还藏着因生来强大而产生的骄傲、自信和执着。好比现在,如果是个一般人,怎么敢在根本无法确定对方是谁的情况下还说要收他为弟子这种话。

        乐商不可能隐瞒巫炤此事,她的态度必然也代表巫炤的态度,他们竟敢这样想?

        也罢,权且告诉她一切,看看她到底什么反应,到底像不像她表面上那样——毫不在意。

        他笑了一下,“即便大人知道了我是谁,我也不能做你的弟子。”

        乐商:……(╯‵□′)╯︵┻━┻

        朝离给出了他的解释,断断续续讲了一个古早的故事,早在上古之时天柱崩塌,安邑的遗民还没在大地上以龙渊之名崛起时的故事。

        获罪于天的仙人被取走一半魂魄铸入凶剑,剩下的魂魄不甘心就此消散天地,便一直通过渡魂续命。

        他叫,“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乐商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朝离小时候伤春悲秋时给她说起过这个故事,原来是在说他自己。

        竟然是个仙人,她有点对朝离刮目相看。

        “那么……你是不肯一直留在西陵?”所以屡次三番拒绝她。要知道假如换作被拒绝的是巫炤,他早就被暗杀了好吗(x)。

        “不,不是。”朝离迅速否定了她这个说法,有些苦涩笑了一下,“这个躯体本身就怀有巫之血,对我而言……已经快不能用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便会离开西陵寻找下一个渡魂之人,若是成功,我再回来也没有巫之血了。”

        “辜负你多年的栽培和青睐,抱歉。”

        乐商:………

        怎样?如此,她要怎么处理自己?

        在过去千年里的渡魂中,他并非没有把真相告诉过身边之人,十有七八换来的都是祭司恶毒的诅咒和一把大火,然后是他的反抗和拼杀。

        祭司和铸剑师,一直是他最讨厌的两类人,西陵占了个全。但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西陵毕竟和其他部族不一样,他们很厉害,他不想和巫之堂发生冲突,甚至起先根本不想靠近他们。

        可朝离这个孩子,他太契合自己了,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遇见比他更契合自己的躯体和灵魂。

        后来慢慢发现,西陵似乎也不错,这里的祭司和别族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祭司不太一样,铸剑师也不用人魂铸剑,身边的人待他极好,日常还能吃瓜。于是他觉得终于也找到了一个可以算成梧桐枝的地方,让他漫长无所尽头的孤煞血腥之路上歇息片刻。

        可没想到,他失算了。

        乐商越是沉默,朝离内心越是想笑,狠狠的,撕心裂肺的,讽刺的狂笑。

        不信仙神又如何?她——

        “你不早说。”乐商饱含怨念的斥责像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他所有阴暗念想,又在地上狠狠碾了一下,把他打得懵住。

        她努力维持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文明的表情,眼神狠狠剜了他一下,“仙人又如何?你早说,我收别人为弟子,如今都该能帮我分忧了。”最后几个字近于咬牙切齿。

        朝离:……

        哦对,他忘了,记得哪位前辈给他八卦过,说如今的乐商小时候和巫炤吵架,十有六七都是鬼师挨怼的。想来是因为她思路太跳,对方防不胜防多半要梗住。

        “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吧。”乐商挥挥手,”只当我今日没和你说过这些话。”

        “一切照旧,不过此事先不要告诉司危。”

        “……我明白。”朝离对她行了巫之堂标准礼,然后转身离开。

        快到门口,他忽然说,“恕我冒犯,乐商,你吹的骨笛实在是……太难听了。”

        乐商:……

        好,下次姬轩辕弹琴,巫炤肯定乐意让朝离去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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