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霜寒露重，夜已深，书房灯火通明，低低的细语不断流出。
有人步匆匆踏着夜色而来，来人利落地解开墨色披风，露出墨色长袍。
烛火下，他面容清朗，但眉目间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父亲、大哥，我回来了。”
此人正是萧家二子，萧云璟，目前居户部侍郎，前些日子奉旨南下办事，听闻百里玄昭求亲后，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云璟，你可有何办法？”，萧沐泽示意他坐下。
萧云璟掏出锦帕擦了擦脸上的风霜，而后道：“待他一离京，便解除与贺兰辰的婚事，另寻良人，快速成婚。”
萧云善摇头：“曦儿衷情贺兰辰，强行退婚，她定是不肯的。”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成与不成全在她。
忽然萧云璟耳根轻动，冲着门外道：“三弟，还不进来。”
“咯吱”一声，萧云哲缩着脖子伸出头，像极了市井上泼皮无赖的样子，趁着萧沐泽还未发火，他主动发言：“我知道妹妹与一人有过一段情……”
第二日午后，萧云哲说得了一件稀罕物，连请带哄将萧云曦诓去自己院子。
刚踏入书房，他便在外将门关上，透过门缝小声说道：“妹妹，三哥给你守门。”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随之便见幔帐晃动，那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她背靠着门，冲着门外小声警告：“二哥，快开门，否则我告诉父亲去。”
“妹妹，贺兰辰不是可托付之人，我瞧着你和子玉兄感情不一般，不如你们”
萧云曦越听越恼火，正用力扒拉房门时，顾昀已行至身后，伸手按住她扒门的手，轻而易举的将人换了个姿势。
面对面时，她发现他似乎黑了，脸颊上有一条淡淡血痕，像极了女子的指甲印，于是目光又往他颈部探去。
男子眸眼温柔，浅浅笑了：“这伤是团练时不小心弄的，我没有女人。”
萧云曦抿着唇，扬起秀眉应声道：“我什么都没想，你胡说什么！”
顾昀温柔点头：“是，我想多了，我只是想解释清楚，免得被你误会我留恋花丛，我保证，我至今为止还是处子之身”
门外响起萧云哲的猪笑声，萧云曦囧地面红耳赤，门外之人又道：“我走远些，哈哈”
“顾昀，你的知书达礼被狗吃了吗，你，你还要不要脸？”，萧云曦气的跺脚，说出去谁会相信他们眼中清风明月的顾子玉，竟然会说出如此轻浮之语。
顾昀耳垂也有些泛红，俊朗的脸颊藏起一抹羞涩，“脸不要了，只想要你。”
“你是不是疯了？”，萧云曦绕开他走到书案前。
顾昀紧随其后，在离她两步时停下，道：“百里玄昭的出现，让我放弃挣扎，愿意护你出嫁，可如今国公府质疑你，贺兰辰护不住你，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曦儿，我不会把你让给其他人，我已经向王爷表明心意，愿意娶你，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萧云曦惊讶：“你同父亲说了什么？”
“只说我们年幼相遇，彼此有情，因误会分开，我心里一直有你，从未忘情。”
听完，萧云曦拿起书案上的书往他身上招呼去：“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诋毁我名声”
顾昀没有避开，任她发泄，她本该活的无拘无束，偏偏被卷入纷争，他恨自己，前世没有保护好她，而今又让她如此辛苦。
砸完了书籍，她的隐忍，在这一刻崩溃了，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低低的抽泣声，在屋内蔓延。
她很少这般哭，他更不知所措，将人拥入怀里，轻轻替她顺着后背，温声道：“曦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萧云曦倔强的擦干泪：“不行，我心中只有贺兰辰。”
顾昀面色一僵，收紧了抱住她的力道，又道：“百里玄昭没有死心，他一定还有行动，你可以先同我成亲，等这件事过了，你若执意不接受我，我便同意和离。”
萧云曦知道他说的对，眼下就算同贺兰辰解除婚约，其他人家也不敢娶她，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人，要面对的危险太多。
她即不愿嫁给他，也不愿他卷入这漩涡，互不想欠，岂不是更好。
于是挣脱了怀抱，扬手给了他一耳光，稍暗的书房内，一丝丝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她一半掩于黑暗，一半沐浴在光线中。
顾昀静静的站着，光线下，漂浮的尘埃清晰可见，还有她含着泪的眸。
打完人，那双藏于袖中的手不仅疼，还微微的颤抖，她鼓足勇气，冷着声音道：“顾昀，若你想攀龙附凤，便去找其他女子，我那堂姐，至今对你还念念不忘。”
屋内陷入寂静，直到萧云哲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歉疚十足道：“子玉兄，望你见谅，这丫头，今日过分了，不过也奇怪，她从未对人这样，是不是中邪了？”
顾昀微微一笑，反而安慰他：“云哲兄，无妨，这不是她本意。”
萧云哲心想完了，被打傻了。
出了院子，萧云曦揉着泛红的手掌，心想他大概会恼羞成怒，不会掺和进来了。
半路见夏初来寻她：“公主，王爷让你去霁月阁。”
霁月阁？那是王府禁地，除了萧沐泽，谁都不能踏入。
推开阁院的木门，院里一草一木都是他静心修剪的，阁楼里的装饰布置像极了江南水乡，让人耳目一新。
屋里有一副画像，画中女子身着淡蓝色白沙衣，一尘不染的织锦白靴子，一手执剑，一手拈花，神采奕奕的立于垂柳下。
若非心甚爱之，怎能画出一颦一笑仿若真人的境界。
“父亲，她是？”，萧云曦问道。
萧沐泽看着画像温柔说道：“她啊，人美心善，武艺又好，一手雪花剑不败于江湖，人称雪花女侠，当年我在归云山拜师时与她相识，说好的山盟海誓，行走天下，终归还是负了她。”
“因为您必须娶母亲，才能巩固皇伯伯的地位”，她第一次质问自己的父亲：“父亲为何不争取，这样既不会负了她，也不会伤了母亲。”
这些年，父母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父亲也未有过其他女人，但即便如此，她也能感知父母之间缺少了爱。
每年三月十四这日，父亲便会来到霁月阁，一待便是一日，而母亲眼底的忧郁，是藏不住的。
后来，母亲也不再有期许，心思全放孩子身上。
“你与顾昀的事，他承认了，若你心里还有他，为父便成全你们”，萧沐泽转移了话题。
萧云曦忙道：“父亲，我答应了辰哥哥，若他不放弃，便不会离开他。”
“贺兰辰心性善良，但为人过于软弱，靠着家族庇护尚能安稳一生，起初让你嫁他，只想着他的人品样貌，近来多番变故，到让为父幡然醒悟，女孩子家，还是得找个可靠的男子，关键时刻他能护住你。”
“会不会真是我克了他们？”，萧云曦随口一说，便遭了萧沐泽一通白眼。
“纯属无稽之谈，有人对他们下手，目的便是逼他们解除婚约。”
“父亲，那我们可以把作怪之人抓出来，这样谣言就不攻自破了”，萧云曦道。
萧沐泽无奈笑笑：“对方做的滴水不漏，真相还要些时日，今日叫你来，是为父想告诉你，若能重来，我一定不负她，但错过的，永远回不了头，为父得不到的，希望我的女儿能得到，什么家族荣耀，名声地位，都不及与心爱之人相守，无论你和顾昀有什么过往，若是因为误会分开，那就解开它，不要一时赌气，留有遗憾。”
萧云曦轻轻摇头：“父亲，这件事，我想自己做主。”
萧沐泽知她不愿，便也不勉强，走到暗格旁，从里面拿出一把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匕首，递给她：“这是我和她一起炼制的金刀匕首，名唤灵犀，代表着忠贞不二，此刀吹毛断发，你留着防身。”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注1），萧云曦接过，忽然抬眸，问道：“父亲，假如家里遭难，生死难料，你会把这匕首给谁？”
萧沐泽细想之后道：“自然是信赖之人。”
浑浑噩噩地出了霁月阁，手中的匕首变得格外滚烫。
信赖之人，所以他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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