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3）
七夕佳节，江陵城一派喜气景象。常年征战戍守的荆州众将，难得在这么个节日里齐聚。众多兵将杀牛宰羊，江陵城的商贾富户也送上美酒佳酿，虽然江陵城近三十年来也几易其主，但刘备和诸葛亮安民有术，手下将领至兵卒纪律严明，故而江陵百姓对刘备的军队多有爱戴。&1t;/p>
诸葛亮依旧轻摇羽扇，看着那些忙碌的士兵，刘备入川已久，虽局势依旧未定，但文有凤雏庞统在运筹帷幄，武有黄忠、魏延相助，况且在入川之前益州别驾张松暗中相助，益州虽然一干文官武将，奈何其主刘璋黯弱无能，这具有山川之险的益州看来已是囊中之物。&1t;/p>
他抬起头仰望着群星璀璨的星空，七夕佳节，本为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之日，这漫天银河筑起一道璀璨的桥梁，连接着天际的两头，在他看来荆州和益州也将要连在一起，届时即便孙权再度遣使讨要荆州，刘备也早有安身的地盘，到那时将武陵、零陵、桂阳三郡归还东吴倒未尝不可，然这脚下的江陵之地，诸葛亮是丝毫不愿意双手奉上的。妻子黄月英仍旧和众将的女眷一起张罗宴席，诸葛亮非常欣慰，自黄月英嫁给自己之后便随他颠沛流离，长坂坡时原本已有身孕的她却不幸流产，从这之后，这也成了诸葛亮心中觉着非常亏欠她的地方，直至前年黄月英在年近三旬时才诞下一女，这也让夫妻二人稍感欣慰。诸葛亮看着西面的天空，突然他的表情渐渐凝重，整个人也严肃起来，然而此时众人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张飞穿着绣着花朵图案宽大的衣服，揽着妻子夏侯氏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坛坛美酒，怀中的夏侯氏显得那样娇小，夏侯氏十三岁便‘嫁’给了张飞，不出一年生下女儿星彩，夏侯氏性情恬淡，但女儿性格却和其父相似。&1t;/p>
廖化和周仓等人监督士兵煮肉，看着冒着肉香的铁锅，周仓直流口水，这时廖化瞥到角落，看见糜芳和另一员将领傅士仁在喝着劣酒，一杯接着一杯，两人都没有太多的话。糜芳丝毫没有感受到这节日的欢喜，廖化知道他依旧无法释怀几年前在阵前关羽准备‘射死‘刘莹的事，从那以后糜芳就一蹶不振，整日饮酒麻痹自己，除了傅士仁之外，他不再和任何一个将领有多余的话。廖化有几次都想把真相告诉糜芳，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1t;/p>
“凤儿，星彩那鬼丫头又去哪了？怎么不过来帮忙？”已经微醉的张飞问关凤。&1t;/p>
关凤笑了笑“三叔，今天是什么日子？”&1t;/p>
“七月初七，怎么了？”张飞不解。&1t;/p>
“这么个日子，我大哥不在身边，星彩怎么能安心的了？”关凤笑着说。&1t;/p>
“哈哈哈，这个丫头，怪不得那个时候非得吵着要去西川，原来是惦记坦之…告诉星彩，等坦之回来我便把她许给坦之…”张飞声如洪钟，许多人都听见了，赵云父女听见之后面心里百味杂陈，特别是赵云，关羽欲和自己结亲的事，几年前就和自己言明，而那时赵云正是因为张飞和星彩这一层关系没有直接回应，这一事一拖就是两年，加之荆州局势不明，关平入川二年未归，此事便算搁置，而张飞借着酒劲提起此事，他只好求助的看着关羽。关羽自然也听到了，他没有吭声，他只希望明天一觉醒来，张飞便忘了此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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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星彩抱着双膝靠在城垛，凝神的望着天空中的星河，她仿佛看到了关平那如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他那时候喜欢用厚重的手掌抚摸她的头，像极了兄长对小妹的宠爱。然而近几年星彩对关平的感觉却悄然变化，她有着父亲直率的性格，对于关平的爱慕也愈加浓烈。&1t;/p>
“下面这么热闹，怎么不去帮忙？”关凤和赵葳登上城楼看见坐在那里的星彩。&1t;/p>
星彩看了一眼关凤，撅着嘴小声说道“关平哥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今天是七夕…我还想…”&1t;/p>
赵葳拉住星彩的一只手，关凤一边整理着星彩被风吹散的鬓角，“小妹放心…大哥会回来的，我们以后都回去西川，听说那里物产丰饶，是一方乐土…”&1t;/p>
“谁稀罕那里…我只想…和关平哥哥…还有你们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星彩说的真切，赵葳和关凤都有些动容，三人自父辈古城重聚以来便相依为命，关凤和星彩又师从赵云，所以三人关系非比寻常。&1t;/p>
“原来三位小姐在这里啊，让廖某好找。”廖化倚在柱子上看着三姐妹。&1t;/p>
“廖叔叔，是不是宴会要开始了？那好，我们现在就下去了…”星彩连忙掩饰尴尬，拉着赵葳的手走下了城楼，廖化和关凤笑着跟在后面。&1t;/p>
“廖叔叔，你说…我爹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娘？”关凤突然问廖化，一想起青梅，廖化心里也特别难受，虽然此时的她仍然在山寨，衣食无忧，但关羽依旧是她心中永远的结。&1t;/p>
“廖叔叔，你知道我为什么至今仍未有喜欢的人吗？”&1t;/p>
“银屏姑娘你出身名门，那些平庸之辈岂能入你法眼？”廖化揶揄。&1t;/p>
“廖叔叔，说笑了，常言道‘哪个女子不怀春’？只是…”关凤停顿了一下，“廖叔叔，您知道貂蝉姑娘吗？”&1t;/p>
廖化虽然久在草莽，但怎会不知貂蝉大名，曾经有人传言，貂蝉在园中拜月，一阵浮云吹来，遮住了明月，于是貂蝉‘闭月’的传闻不胫而走。后来也因为她，天下无双的吕布和已经权倾朝野的董卓反目，最终吕布从董卓手里夺得了貂蝉，但是在吕布被绞杀在下邳的白门楼之后，貂蝉便下落不明。&1t;/p>
“我娘就是因为她，才离我父女而去…”关凤说的很平常，廖化也曾听青梅在只言片语中提及此人，传言下邳之战，一向高傲的关羽竟然折服于貂蝉的美貌，并且向曹操索取此女…这也导致了性情刚烈的青梅离开了关羽，再度投身草莽…&1t;/p>
“也许…关将军当时或有苦衷…”廖化自知疏不间亲，只好这样的安慰。&1t;/p>
“我只想这辈子嫁给一个，此生只爱我一个的人，无论是在哪里？哪怕是蛮荒烟瘴之地，有他在的地方便是乐土。”廖化这下才明白为何几月前，在卦前关凤听到未来可能嫁到南中的时候如此平静的原因，因为从小耳濡目染，乱世之中女人只是男人手中的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刘备妻妾成群，关羽也曾因索取貂蝉而遭到青梅的离去，张飞虽然只有夏侯氏一个妻子，但也因是敌对势力的女眷，身在刘备军中也唯唯诺诺，丝毫不敢有将军夫人的架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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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几人赶到时，众将推杯换盏，张飞索性敞开衣服，坦露胸膛。廖化再一次看见角落里的糜芳一脸阴沉的自饮自酌，他端起一碗酒走向已经醉眼朦胧的糜芳面前。糜芳抬起眼，眼神中有些惊讶，他嘴角有些抽搐，声音有些哽咽，他颤抖着端起碗和廖化碰了一下，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他喝的太快，呛得咳嗽连连。&1t;/p>
“糜将军，你还好吧…”廖化关切的问。&1t;/p>
“多谢…廖兄…”糜芳摆着手。这时傅士仁走了过来，廖化总感觉此人的心机并不似他那武功一样平平，在那对三角眼里总是藏着一种狡黠。糜氏兄妹三人之中，长兄糜竺生性恬淡，不喜拉帮结派，在刘备军中有很好的口碑；而糜芳自胞姐殒命之后，便好似失去一棵乘凉大树，而曾经趋炎附势在其身边的亲随也各自离去。而唯独傅士仁在这个时候成为了糜芳的知己，在众人看来糜、傅二人倒有些伯牙子期的感觉，但廖化却隐约感觉到，痛失至亲、遭受排挤的糜芳像极了一个受伤的独狼，而位卑言轻的傅士仁更像一只诡计多端的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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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痛饮美酒，大咥炙肉，好不痛快。众人纷纷去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人案前敬酒。而只听见一声脆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诸葛亮手中的酒樽掉在地上，支离破碎。诸葛亮仰望星空，两眼之中尽是悲痛之情，“孔明，你怎么了？”夫人黄月英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诸葛亮，众人也颇为紧张。众人随着诸葛亮的目光望去，在浩瀚的星河之中，西北方向一颗流星黯然坠落，在晴朗的夜空中留下一道尾巴，犹如一只中箭的凤凰从天空中坠落。&1t;/p>
“军师…这…”连已经喝得舌头打结了的张飞也酒醒了大半，诸葛亮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星象占卜异常灵验。&1t;/p>
诸葛亮尚未开口，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浑身上下一身泥土，看起来一连奔波了几天，那人抬起头，星彩定睛一看，突然大喊“关平哥哥！”然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下子留下了眼泪。&1t;/p>
关羽也感到有些意外，只见关平一身白盔白甲，关羽那枣红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九尺高的关西汉子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张飞一把推开众人，一把抓住关平的肩膀，铁钳一样的大手几乎将关平的双肩捏碎，关平目中含泪，一时之间难以开口。急得张飞忍不住爆粗“你他妈的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啦！”这时关羽和赵云也走了过来，连忙分开两人，赵云倒是显得还算镇静“坦之，你说，西川是不是出事了？”&1t;/p>
“四叔…”关平终于开口，“凤雏先生…殁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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