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人前人后
团儿的一番举动，让丝禾急得坐立难安。只见她身子向前探了出去，去哄团儿。
“团儿，你刚刚背的不是诗，再给祖母背首试吧。”
可怜团儿，一个不到四岁的孩童，哪里懂得诗与经的分别。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他母亲，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梦雪侧脸看着丝禾，觉得一向稳重冷清的姐姐，这会儿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慌张，失了分寸的样子。
然而那慌张落寞的模样落入金夫人眼中，见她如此反应激烈，已是心知肚明。同样身为母亲，即便是景止已经长大成人，她牵挂景止的那颗心，也一点儿没有减少。
想着，许是自己方才的那句，不合乎礼仪，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世间，去母留子的事，并不少见。如今她这样慌张自乱手脚，想来，心中已经为孩子做好了打算的。
想到这，金夫人对丝禾的偏见，又少了一些。可人都是这样，柿子都是捡软的捏。
见丝禾虽不是她之前想象的那样跋扈，但有赵姨娘的前车之鉴，她自是要把腰杆挺的直一些。要好好敲打敲打丝禾，免得她忘了根本，踩在了景止头上。
满眼只有孩子的丝禾，并不知道金夫人在想些什么。她一心只想让团儿好好表现，多赢取些祖母的喜爱。
“团儿，就是背那首君自故乡来……”她的急切都溢了出来，话却没能说完。
“梦雪，你带团儿出去玩会儿，我有话要跟他娘说。”
丝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夫人打断了。因急切而一顿一顿地脑袋，也蓦地就停在半空。
丝禾乱了分寸，梦雪本就在发呆，她想，丝禾姐姐心也太着急了些，如此惹得母亲不喜，那自己在马车上为她说得那些好话，岂不是都成空了。
她只顾想着，并没有听清金夫人的话。而是下意识地去看丝禾，见发现神色紧张地丝禾，也在看她。只见丝禾的眼里闪着慌乱地光芒。
见两人未动，李妈妈上前把团儿接了下来。
“团哥儿，走，我们去外面扑蝴蝶。”
听李妈妈这样一叫，梦雪便明白了，金夫人是私下有话要跟丝禾。
呆坐着梦雪想着刚才金夫人对团儿的喜爱，以及她往日的做事风格，应该不会对丝禾怎么样。
于是她冲丝禾微笑着，投下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便带着团儿一起出去了。
门，被关了起来，隔断了丝禾黏在团儿身上不舍得目光。也将外面的明媚春光遮住了。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暗了下来。
金夫人端在椅子上，将垂首而立的丝禾，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即便不抬头，丝禾也能感受到那刺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四处探寻着什么。但她不敢动，只能低眉顺眼地服从。
“你和止儿是怎么认识的？”
空气境凝了良久，沉寂便被金夫人打破了。丝禾感觉这句话，是从金夫人嘴里，毫无感情地直接丢到了自己身上的。即便金夫人的语气并不寒冷。
她在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想着两人相识，其中还牵扯到梦雪，见面的地方也不光彩。就算是金夫人问话，她也不愿让梦雪的名声，再多一分不堪。
她当即跪了下去，恭敬地回道：“回夫人，是在沈候的引荐下认识的。”金夫人没有表情的脸上，被这句话触到了。与沈候有关？她撩起眼皮子，又将丝禾打量了一番。挑剔的目光落在她朴素的农妇发式上，，金夫人的眼睛当时就顿住了。
只见丝禾虽然梳着农妇的发式，却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头上还绑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头巾。
此时，金夫人的目光变得柔软了。
她思索着，从团儿身上能看出，她确实是个不错的母亲，一时半会儿的贤良可以装出来，可日积月累的习惯，却是最好的证明。
“你不必紧张，起来说话。”
听到金夫人叫她起来，丝禾这才起身，依旧规规矩矩地站好了。
“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想必你是知道的，我也不必多言了。若你是真的为止儿和孩子着想，那就不要想着做金家的儿媳。”
丝禾没有接话，她被这开门见山的话，刺到了。周身知觉冷意十足，就如数九寒天里，打开门就被扑了一身的寒意一般。即便她心里有早有准备，但仍是不免心中一沉，觉得有些冷。
“我听止儿讲，你原本也是好人家出身的，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懂。若你安分守己，我自不是那恶人。待时机合适，便叫止儿把你接到家中，以侍女身份在他身边侍奉。”
一直冷清，傲然的丝禾，从未在谁面前低声下气过。可现在，她已经将姿态放到了尘埃里。因为心中有爱，哪怕带着委屈求全，她也认。而委曲求全，忍气吞声也不单单是为了景止，更是为了团儿。
“一切，都听夫人安排，只要夫人不把我和团儿分开要我做什么都行。”丝禾的眼睛里含着泪，却努力抑制着不让它们掉下来，这是她最后的坚强了。
“你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世事总是爱捉弄人，若你还是以前大家世族里出身的，即便是庶女，我也亲自为你准备嫁妆。”
“只是，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逾矩。”
“是”丝禾的嘴巴颤抖着，无声地喘着气。一直垂着的头，在表示，她接受金夫人的安排。
金夫人看她这副天可怜见的模样，也暗暗地叹了口气。可惜……
送走金夫人与梦雪，丝禾看着团儿手腕上，明晃晃的银镯子，想起梦雪临走前跟她讲的话：丝禾姐姐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光明正大的进门。
她抱着团儿站在檐下，所望之处，皆是一片生机勃勃之色，耳边还伴随着团儿活泼的笑声。心里一下子明朗了起来，眉目间又是一片恬淡闲适。
回去路上，金夫人摸着手上的镯子，沉吟片刻后，那只摸着镯子的手才放了下来。
“梦雪。”听到金夫人叫她，梦雪将头从外面转了回来。
“母亲，您叫我何事？”
“这个家里，虽说我是长辈，但诸多事情都是你在奔波，如今见了你嫂嫂和团儿，也不好再置她们于这穷乡僻壤之中不顾。”
“家里总归是小了些，可又没有什么银钱。我想着，就把我的嫁妆拿出当一部分，再把现在这个宅子卖掉，换处大点儿的宅子来。”
梦听得脸惊讶，刚才金夫人还绝口不提接嫂嫂和团儿回去的事，本以为她心中有顾虑，所以不打算接。而现在，她却亲自提了起来。甚至，连宅子的问题都想到了。
“本来我的嫁妆是分了好了的。一份给你哥哥，另外三份，是给你们三姐妹的嫁妆。即便你和倩雪不是我亲生的，可总归是住在一个家里，若是许了人家却拿不出嫁妆，我的脸上也会无光。”
“可现在，不得不卖掉一部分换个宅子。这样一来，你哥哥的那份，就不给他了，而剩下的，你们三姐妹分了各自放好作嫁妆吧。”
梦雪看着这个，在她印象里一直冷面的母亲，心里如烧开的水在沸腾一般。她被金夫人感动的心潮澎湃。可为了丝禾，她还是要与金夫人唱个反调。
“母亲给了我们一个家，现在又这般为我们着想，作为您的子女，梦雪三生有幸。”
“只是母亲，也不一定得卖房子，当掉嫁妆。若是京中的好事者知道了，不知道怎么乱传呢。”
她小心翼翼地偷看着金夫人的面色，边想着措辞。
“嗯，林公子说，他有好几处宅子，而早些时间，他就嫌我们的宅子太小了，要我们搬去他的宅子住，我一直没有接受。如今他又三催四请地催了我好几遍。您看人家这般热心，我们就搬去住了吧。”
她眉眼带着窃笑与讨好向金夫人面前凑了凑。
“姑娘家，切不可轻易接受一个男人对你的好。因为，所有的付出都会要求有回报。特别是男子的付出。你这样，会被他看轻的。”
金夫人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梦雪却不敢说这事已经成了。只得继续劝道：“不会的母亲，我回去找他谈一谈，我们不白住，每个月给他付费，就当是租的。您看怎么样？”
说着她不等金夫人答应，就摇着脑袋撒娇：“哎呀，您就答应了吧，难道您不想孙子吗？”
金夫人被她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就依你。”她心中暗想，这个丫头，若是个嫡出的该多好，这般能干，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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