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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驳杂


“哇哇哇”一轮婴儿啼哭让整个房间的人笑逐颜开,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在了这个世界,然而这一刻却有不少人满面愁容,九天之上一位青年一袭白衣,自一座宏大的白玉龙椅中缓缓起身,背负双手,便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涌现而出。

  青年轻喝一声“起”穹顶之上便有七色霞光凝聚变幻成刚才那副画面。

  一位双鬓斑白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对青年恭敬的作揖道“陛下,此灵不知敌友,非三界之中五行之列,实属麻烦,还请陛下准许老臣前去试探一番”

  话音未落,一道淡蓝的巨大光柱从极远处掠来,眨眼间便已至跟前,在青年心中留有一段道意后便无影无踪。

  一旁的老者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有些紧张的看向青年颤声问道“陛、陛下,方才那是灵气?可是灵气为何有如此庞大而精纯的能量,微臣此生也难以凝聚出一缕如此精纯的灵气,更何况如此巨大,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青年转身摆了摆手,背影有些潇洒,似乎是那块悬在心中许久的巨石终于落地,轻声道“今日之事,缄口莫言,吾静修百年,无事勿扰,诸位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作揖齐声道“恭送陛下”

  …

  三道声音,从不同时空传来,沉闷肃然。

  “皇敕令,灵起”

  “皇敕令,物生”

  “皇敕令,宙宇崩”

  “吾等谨遵皇旨,渊剑落,天戟舞。众生俯首!”

  银鞍飒沓来,天地终难宁。

  ——

  十年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蹲坐在一条溪边,双臂紧紧的抱着双腿,不停的打颤。空中云层凝聚,遮挡了肆意挥洒的大日,阴影笼罩了江边,泛起了淅淅小雨。男孩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感受着雨点打在掌心,带走一丝暖意,感受着那么一丝疼痛…

  男孩收回那只纤细暗黄的小手,再次紧紧的抱着,抱的越来越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不到寒冷,可不一会岸上便袭来一股大风,卷起地上早已枯黄的木叶,同岸边的沙粒奔向男孩,身上破败不堪的衣襟随着风儿摆动拍打在男孩身上,本就骨瘦嶙峋的男孩如何受着住如此摧残,他开始摇晃,打颤的频率弧度越来越大。

  不远处一片枯叶被吹起,在空中左右翻腾辗转几圈,毫无预兆的拍在男孩脸上,恰好是下落的时候,恰好是无风的时候,本该轻盈的枯叶,在这一刻却像是万里山河重重的拍在男孩脸上,男孩身子一僵,某个坚守许久的信念在这一刻悄然崩塌。

  整个江边成灰色调,一抹黑晕不知从何处起,竟在无人察觉下渲染整条江水,氤氲着一股凄凉,画面是如此的唯美,使得岸边的杨柳低低垂下似心中的那份恻隐之心再暗暗作梗不忍直视,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仅仅一瞬,一瞬之后,刚停下的风又开始肆意喧腾。

  蹲坐着的男孩被吹倒,脏乱的发丝散落在一旁,使得那隐藏在发丝中的面庞显露出来,苍白的面庞微微抖动,没有半分孩童该有的朝气,双眸中满是阴郁,男孩的双唇紧紧闭着,没有一丝血色,凉风吹过,男孩的双臂再次紧紧的环绕双腿,把头用力的埋进去,汲取着最后一丝温暖。

  江水涌动,暗流不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同时男孩身边也开始有江水靠近,正一点一点蔓延,相距不过三寸时,男孩猛的一下坐起,一扫之前的颓废阴郁,双眼不见阴翳,而是充满正常孩童的神色,如同山涧的叮咚泉水清澈无比,双唇也恢复了血色,勾起着点点弧度,满是笑意。整个人焕然一新神采奕奕,若非头上脏乱的发丝和身上满目苍夷的衣衫。任谁都难以想象这是刚才那个可怜无助的孩童。

  男孩噙着笑意看着快到脚尖的江水,不慌不慌的伸出一只手细细感受着。

  好像也不是很冷,居然有一点暖和。

  他再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浸在水中轻轻的晃着,水中的泥沙被搅动,水面开始浑浊。男孩看着水中的双手开始发愣

  好暖和啊,要是能一直这么暖和就好了。

  江水漫过男孩的脚踝,他依旧带着笑意,对此视若无睹,反而有些惬意的说道“终于开心了一回呢”

  男孩似乎蹲着有些累了,开始盘腿坐着,对打湿的衣衫毫不在意,他捡起四周的石块,开始堆砌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时不时大笑几声,时不时大骂几句。就这样玩了许久…

  男孩直腰起身,双手缓慢擎起,伸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向被乌云遮盖的天空,似乎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他瞧向四周,走向一处被淹了半截的灌木丛,缓慢躺下。

  天空仍然乌云笼罩,整个江边始终成灰色调,江水也依然是黑色,淅淅小雨还是淅淅小雨,只有那个男孩不见踪影…

  ——

  一座宏丽宫殿内有一位满面愁容中年男子正翘首以盼着某人。双眼瞧向窗外,时而见青山,时而见穹顶,双眼迷离,泪水氤氲。不知所思云云。

  一声幽幽低语“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阁楼内的阴影中走出一袭白衣撞向那傍晚的霞光,刹那光华遍布此地,暖入心田,本浓郁的相思情被驱散了大半,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

  白衣中是一位青年,肤色黝黑,容貌端正,一言一行柔和自然,右手拿着一柄折扇不停的敲击左手掌心,对中年男子说道“白府主,今日可安好?”

  温醇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中年男子有些讶异,起身瞧去,沉声道“回来了?回来就好!”说着,中年男子走向前去一把拥入怀中。

  白衣青年愣了愣,随后含笑说道“没事的,那些杂碎与酒囊饭袋无异,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没想到百年前的尘扬剑仙还活着,倒是栽了个跟头,不过也没什么大碍,打不过我还不会跑吗?剑仙又如何!还不是跟在我屁股后头!”说到这里白衣青年昂首挺胸气宇轩航。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说的是轻巧,其中受过的苦又谁人能知。仙一字分量极重使得仙凡之隔犹如一道天壑,冠绝古今也无一位凡人能与之抗衡,能从中逃脱已十分不易。

  两人互相拍了拍后背,中年男子松开双手,后退一步,负手而立,一股威严涌出严声说道“你要记住,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惹了多大的麻烦,在这里、承末府,永远是你的家!到家了再大的麻烦都由大人解决区区剑仙覆手灭之!”

  白衣青年笑眼弯弯,双手也跟着负于身后不在言说,频频点头,欢喜之意在心中久不能停。

  过了许久

  白衣青年疑惑说道“白儿呢?”

  中年男子顿时浑身一颤,四处张望。最后颓然说道“白儿自己的机缘到了,两年前便已离府。迄今为止尚无半点音讯,为此我寻得一十八卦师,卦卦皆吉,那段时间也才得以安心片刻。然卦不可算尽,恐天道无常。后直至一日我尚出府半丈,便观半空一纸符飘落,一股力量不知从何处起,驱使着我接引,我伸手去接,可没想到它一触便开始自燃,只在掌心留有少许灰烬。”

  中年男子呼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下一刻我便出现在另一番天地,不同于此时的炎浪虫鸣,青林翠竹。那大云低垂万木无叶,江水沸腾而无声,旌旗起舞而无色,眼过之处皆是寂静之地。特殊的情愫盘踞我的心头,直觉告诉我白儿就在此处”男子顿了顿看向白衣青年,愁容满面

  白衣青年皱起眉头,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呢,想到这里中年男子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愤然说道“我的目光被锁定在了一处,动弹不得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我忘却了时间,直到最后在我有离开的的预感时,终于见到了白儿,他穿着破布衣衫畏缩在一条江边,冷的发颤,而岸上行人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离别之际画面便定格在这一刻,这在我脑海中浮现至今的一刻!”

  白衣青年双眼眯起,冷哼一声“欺人太甚!这机缘不要也罢”

  中年男子默然,想要便要,不要便不要。这可不是街头买菜能如此随意,那个老道有多少能耐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单是这一手灵符入梦境就难以评判

  真是烦忧,烦忧呐

  中年男子微叹一声“难!

  原处天机毫无秩序推演不得半分,那老道若非无根无萍就是我等接触不到的层次,二者都无比棘手,说到底也是我矫情了,既想白儿得那滔天机缘,又不想让他受半分苦难,世间安得两全法?愚昧,当真是愚昧无知!苦了白儿”

  青年沉默着,紧闭双眼,一手折扇将展开,其内画的是一副山河破碎,手腕扭动带着折扇,却无清风拂面。

  角落里的相思情壮起胆子,当着白衣青年的面附着在中年男子上。

  一时气氛压抑,房内的光亮暗了几分。

  便是如此静默了许久…

  中年男子率先打破寂静,似忽然想起了什么。

  ——

  “小子你好像陷入绝境了啊”

  一个身穿男孩同款破布烂衫的老头。站立在江水上随着波浪上下浮动。

  老头看向脚下那片浑浊的江水,皱眉说道“放弃了不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不是吗?小子别跟老子装死,知道你还有一口气,有什么怨气先上来咱们好好说!唉咱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呢,是不是。艹老子叫你上来啊,听不到吗!”老头蓦然大怒,怒喝一声

  身着破布烂衫的老头弯下腰,把快要浸入江水的衣服卷了再卷再伸出一手探入江水中,左晃三圈,右晃三圈最后再猛的向下一扎,屁股高高撅起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大黄牙说道“好好的自己上来他不好吗,非要遭这回罪”似乎察觉到有些漏风,老头咂了咂嘴。干瘪的双唇紧闭了起来

  “哎呦”老头突然惊叫一声,随后连忙喊到“哎呦喂,小祖宗松嘴松嘴,爷爷我错了还不行?你先把嘴松开,爷爷我马上松手,真是怕了你这小子好心当做驴肝肺,这世上像我这么好的人也是不多见了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珍惜。”老头唏嘘一声啧

  “松嘴松嘴啊,小兔崽子真当爷爷是泥人捏的没有火气不成?再不松嘴,等会爷爷我把你提上来送去那烟花柳巷看着爷爷夜夜笙歌,再绑起你那双手双脚安排几个肤白貌美的年迈老妓每人用一根上等山鸡毛在你掌心脚心处日夜不停的扰动,看你还有甚气力。啧啧啧那滋味那可真当是生不如死欲罢不能”

  老头脚下的江水微微晃动,男孩似乎被老头所说的酷刑所惊吓到不再挣扎。只见老头俯下身双腿弯曲,一手贴着江水咧嘴一笑,整个人一瞬间变得气势惊人“小子给爷爷上来”老头如同旱地拔葱高高跃起,一手拉着男孩,稳稳的落在岸边

  看着男孩苍白的面庞,老头皱着眉升起右手食指对着男孩眉心一点,男孩不闪不避就这么迎着,如此静止几个呼吸,一道细若游丝般的暖流游淌在男孩体内久久不息,老头见男孩没有之前那么不堪后,收回手指,但男孩眉心处却留下了一道嫣红的指印

  男孩呆愣着,方才老头手指接触到眉心的瞬间,便有暖流从眉心处传来流转四肢百骸,在转满三个周天后便从眉心处消散,就这时体内突兀升起一股奇异吸力卷着那股暖流牵引出一道略有拇指粗细的气流,在体内游转周天后栖息与丹田,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欢愉与苦痛夹杂,至今意犹未尽。

  老头暗黄的肤色被惊的惨白,想做什么却又做不得下不去手只得悻悻然长叹一声“小子以后你可要把爷爷当成祖宗供着,不然,哼!”

  男孩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上白红交替。老头见此抬手迅猛手指在男孩身上连点数下,两人都猛的咳嗽,一个苍白转向红润,一个苍白向更苍白进发。

  男孩看向老头歉意说道“老爷爷对不起,其实你可以不用救我的,我要是有一点想活着的欲望就不会这样子了,我想母亲了我想去见她,我想有个人可以叫妈妈,我想有个人在黑夜里可以摸着我的头说别怕,我想有个人在我冷的时候给我加衣服,我想有个人在我做错事的时候教我做人的道理,我不想她一个人在不见光明的江底,她也怕黑…”男孩说到这里低下头轻声哭泣。

  老头一愣沉默了一阵,但很快又恢复成原来那副模样,咧嘴说道“小子你可知道你刚刚吸入的是何物,那可是爷爷我苦修数十年的修为,修为你知道吗?苦修数十年你知道吗?爷爷这些年受过的苦都白受了?你还想去死!爷爷救你就是为了让你再死一遍?那爷爷我谁来照顾?你想让爷爷我明日冻死饿死在这街头?”

  男孩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歉意的看向老头缓声说道“那老爷爷想怎么样,只要爷爷答应在我死后把我尸体投入这江底。或者爷爷不需要我的时候我自己去那我便没有执念了。”男孩撇了眼老头的手臂深深牙印透出点点血丝,莫名情愫不由的加重了几分。

  老头见此悠悠然完全忘了数十年修为尽失,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让爷爷我安享天年便可。”

  ~

  穹顶之上一人轻叹“生生不息尔,何苦来哉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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