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水泥封尸（三）
天色渐晚，才七点天就已经全黑了。牧千帆从公安局里出来，吸入一口刺骨的凉气，才觉得自己又鲜活起来。
颜骐在这里，他是准备留下来不再去美国了吗？
牧千帆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亮着灯的办公室，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留下来的话，有时候说不定会在人群中遇到。
虽然颜骐说再也不想看到自己，但是，如果是意外碰到，也不能怪他的吧？就像今天。
“你在看什么”一到冷漠的声音在耳边乍起，牧千帆吓了一跳，猛一回头，正对上颜骐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的眸子。
“我没……”牧千帆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却说不清楚那简单的几个字。
在答辩会上他能巧舌如簧的辩倒一排企图阻止他提前毕业的资深教授，在颜骐面前，却不如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我警告你，不要到处乱说话。我不会承认和你发生过什么，你自己最好也彻底忘记!”颜骐的眼中充满了对他的讥讽，牧千帆觉得他的目光比冰锥还冷。
“我没有乱说。”真的没有……
“不是你那是谁？于扬刚才跟我打电话了，竟然还让我对你好一点，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为你说好话!”还说什么牧千帆发烧了，让他下次记得用安全套……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他发烧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没有!”牧千帆无力的解释，“我只是在医院碰到他……”
“然后你就不知羞耻的跟他诉苦”
“我没有……只是他问我，我说我感冒了，我们就说了几分钟的话，于扬抱着孩子，我能对他说什么？我今天出了门就去了医院，然后被叫来这里，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颜骐!”牧千帆抓着他的袖子，近乎祈求。
“……无所谓了，反正我喝醉之后就会断片儿，什么都不记得。你滚吧!”颜骐推开他的手，转身走进大楼。
牧千帆发现自己变得不是一点的爱哭，而是颜骐随便说一句什么话他都想哭。
只是一个“滚”字而已，哭什么哭，真没用!
他用袖子把险些出眶的眼泪擦掉，沿着路边往车站走。
空气里都是冰冷的味道，还有一些路边摊做的食物混杂在一起的香味。
香味……香味!
牧千帆眼前一亮，那个人身上，有一股标志性的味道!
牧千帆转身就往回跑，他以为三两步就到，没想到竟然花了十几分钟才跑回去。刚才那个警察认识他，很快就放了行，他一路跑到刚才的办公室，喘气如牛。
“我，我想起来了——”
牧千帆没注意到他们在开会，一下子推开半掩的门，结果满屋子警察都直勾勾的望着他。
呲——
颜骐蹭的站起来，把椅子带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要你走吗!”
“颜骐!注意点说话的语气!”张昭不满的警告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这么冲!
“对不起……”牧千帆不敢看颜骐，一直偏着头。
“你想起来什么了？”卫梓杰把颜骐按到座位上，问道。
“那个人身上有一股混杂着油菜花的味道。s市就算是一月底油菜花开的地方应该也很少，所以我想这也许对你们有点用……我刚刚一时没想起来，所以……”
“油菜花”坐在长方形会议桌中间的年轻男人突然重复了这三个字，把牧千帆吓了一跳。他拍案而起，兴奋的说道，“对啊，受害者的指甲缝里有残留的泥土，很明显是挣扎的时候抓到的东西残留在里面的，虽然时候犯罪嫌疑人很仔细的清理的受害人的手，但是残存在死者指缝的微末土壤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张昭沉思了一会，又看向颜骐他们，颜骐对他点了点头，张昭转向所有人，开始分配任务，“小董，小徐，你们负责筛查出s市现在油菜花开的地方；陶子，梓杰，颜骐，你们辛苦一点跑外勤，带回土壤以供技术科分析。”
“是，张队!”
“等会儿!”牧千帆看到刚才激动的异常的男人朝他走过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好，我是法医陈墨。”正在自我介绍的男人笑起来很温和，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么激烈。他说着话，突然就低下了头，鼻尖差点碰到牧千帆的头发。
牧千帆慌乱的退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84、过氧乙酸……还有来苏水……你是医生。”陈墨抽抽鼻子，陈述事实的语气。
“对。”牧千帆点头，觉得这人有点怪怪的。
“你确定他身上只有油菜花的味道”
“不是，油菜花只是其中一种，至于其他混杂的……我只能确定应该不是化学制剂。也许还有其他植物，但是我不认识。”
“s市一月份能开油菜花的地方不多，但是也不少。如果一个个做土壤分析的话会非常影响办案进度，将近年关，各地春运人流量巨大，如果不能尽快结案很可能就会成为一桩悬案。你是医生，我相信你的嗅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配合一下，协助我们办案”
下周三过年，好像生病的人也少了很多。
牧千帆一口气请了七天的年假，把万双喜的下巴都惊掉了。
“你疯啦!还有八天过年，你提前请请七天年假”没见过这么傻逼的人，人家都拼了命的想赶在过节的时候请假，他到好!
“我有点事要处理，赶时间。”因为案情还未告破，正处于保密阶段，所以牧千帆也不好跟万双喜解释什么。
“什么事啊，值得你这么亏。”万双喜实在想不出来牧千帆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他这人无聊的可以，上学的时候不是宅在寝室就是泡图书馆，要是没人找他玩他自己可以待在角落了直到落满灰。
“双喜，你别问了，我之后会告诉你的，现在不能说。”
“什么嘛，搞得这么神秘!”万双喜很有点不爽。
“别问了。”
“好好好，不问就不问。不过这几天温度降得更厉害，你要是到处跑可得多穿一点，不然生病了找人代班可找不到!我绝对绝对不会帮你的!”万双喜苦口婆心的叮嘱道。
牧千帆把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锁上柜子和抽屉笑着说，“知道啦，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
“嗯，拜拜！”
刚走出医院大门，牧千帆就听见有人叫他。
“牧千帆，这边！”陶宇打开后车窗，伸出手向他招手。
“现在就要过去吗？”
牧千帆坐进车里，颜骐开车，卫梓杰坐在副驾驶。
“嗯，经过昨晚的分析，我们已经初步划定了九个地方。有六处是粮油站的试验田，三处是溪落谷附近的因为地形关系早熟的油菜花地。”卫梓杰解释道。
四个人在车上都没再说什么话，但是牧千帆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在场所以才把车上的气氛弄得这么僵。他一直缩在后座，目光看着窗外，连余光都怕被误会，乖乖的落在卫梓杰的椅背上。
油菜花地大多都坐在城郊，颜骐走的是绕城高速。路上的车很少，为他们节约了不少时间。
“到了。”颜骐远远地就看见前面一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地，车速慢慢降下来，最终停在路边。
“那边有看守，我们去问问吧。”卫梓杰拉着陶宇，对颜骐说，“颜骐，你带他去田埂上走走，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的痕迹。”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牧千帆不敢看颜骐现在的表情，他讨厌跟他在一起，卫梓杰难道不知道么？
“费什么话，我们自有安排！”颜骐看到牧千帆一副惊慌的样子就来气。
“可是你不是……”牧千帆有点懵了。
还是陶宇看不下去，说道，“颜骐在痕迹鉴定方面比我们厉害，他跟你去是最好的。”
“哦。”原来是这样。牧千帆忍不住想看颜骐一眼，还没把脸抬起来就感觉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瞪着他，吓得他赶紧把头缩回来。
“跟他解释那么干什么。”颜骐不耐烦的竖起领子往田里走，身后的人就还没与动静，他提高音量，声音很冲，“还不快过来！”
牧千帆一直都保持和颜骐相隔三步的距离，这样不会打扰到颜骐。他看不到颜骐的脸和嫌弃的眼神，也能够稍微找回自己，认真回忆那晚那个人身上一闪而过的味道。
听卫梓杰说，受害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警方现在推测多半是情杀。
围着花田走了一圈，颜骐时不时停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有发现吗？”
“啊？”前面的人仍在不紧不慢的走路，牧千帆怕自己在幻听。
颜骐绷着嗓子又重复一遍，“我问你，有没有发现!”
“没有……这里的油菜花味道很浓，周围也没什么特殊的植株的气味，应该不是。”牧千帆认真的解释道。
“嗯，和我推测的差不多。”颜骐停下脚步，用手挡住眼皮上耀眼的光，极目远眺，“这里交通相对闭塞，如果是黑夜，的确是杀人的好地方。但是相对的，这里能够留下痕迹的地方太多了。来的路上有三个交通监控和一个测速照相，油菜花田入口处也有一个相对隐蔽的摄像头，红外线都在运作，一但作案，很难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不辞辛苦的把尸体用水泥封死，运到市中心。”
颜骐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牧千帆静静地听着这些不夹带任何私人感情的声音，忍不住一直注视着他的后背。
连带那天发脾气，他都没跟他讲这么大一长串话……
工作时候的颜骐，是没有私人感情的。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好像才可以和平相处。
陶宇和卫梓杰询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也跟他们得出了相同的推论，“因为这里是试验田，所以看管的相对严密，一般不会放闲杂人等进来。就算有零星的游人拍照，也只能停留十几分钟而已，晚上是完全关闭的。”
接着又走访了几块试验田，都没有什么值得追查的疑点。
因为试验田分布的比较分散，下午四点，天已经开始发灰了，大家一致决定明天继续。
回去的路上，陶宇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表情十分凝重。
“怎么了？”卫梓杰问道。
“局里说刚才有一个大学老师报案，说他们学院一个叫李静的女学生三天前出了学校之后就一直没回去，各种方式都联系不上。陈墨带那位老师去认了尸，死者的身份终于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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