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坠入
在自己的认知中
手臂折断，身躯碾碎，按照常理来说，早已是不可能活下来的状态。
但是，眼前的状况早已经出了常理。
那么……
直至此时，于何第一次认真观察着大地另一端的那东西。
或许是因为已经死过一次，比起之前的思维更加清晰了几分。
那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为何而诞生，为何而行动，具备独立的思维么？……
将其视为单纯的自然现象，还是拥有自主意识的生物个体呢……
这样的存在到底强大到了什么地步，将其打倒的可能性，真的存在么……
…………
自己……真的是人类么？……
…………
曾经在身体中流动的，莫名的感触再一次浮现。
为什么会忘了呢……
我啊，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啊……
…………
漫天落雪，齐膝，单薄身躯被茫茫雪海吞没。
冰冷彻骨的寒意，每一滴血液都带着冻结般的麻木。
早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
唯一的归处已经不存在了……
等待他回家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么，这个仅剩下支离破碎残骸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就这样碾碎成残渣，焚烧为灰烬不就好了……
…………
还有什么呢……
活着的理由，还剩下什么呢……
…………
城市的黑夜比起白天要漫长许多。
错觉么……
因为是冬天么……
山岭上那头被勒断了脖颈的狼，
城市的角落，比起荒山更为阴暗冰冷。
嘴角溢出的血凝成冰。
身躯中断裂了多少根的骨骼，早已失去知觉的四肢。
只有肚子很疼，那是撕裂般地剧痛。
徘徊在城市最污秽角落的那些家伙……无论是棍棒，玻璃瓶还是匕，所有的东西全都用这幅身体接下了。
一拳一拳将对面的人砸得倒地不起，很简单的吧……就算是小孩子面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成年人，化身为舍弃了痛觉与生命的怪物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一天一天，一步一步踉跄向着黑夜的尽头走去。
失去意识时仰面栽倒在地上。
醒来后支撑着残破的身躯继续前行。
胃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肚子洞穿般地疼痛。
像是将刀锋刺入喉咙……俯身呕吐，除了雪水，只有血水。
单纯的，行尸走肉。
作为人类存在的意义早已经消失不见。
…………
唯一等待的，是漫无边际夜色的终结……
唯一无法走出的，是冬日黑夜的樊笼……
…………
“哈……”
“哈哈……”
带着几分癫狂的笑。
终于还是想起了了么……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直至此时自己也不会作为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吧。
深入骨髓，渗入灵魂深处的痛觉。
比起先前手臂折断，身躯被碾碎还要痛彻万倍。
那是潜意识中隔离开来的记忆，一丝丝回流在脑海中。
几乎出意识所能承受的极限，勉强没有崩溃的程度。
早就已经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
不是为了任何事物，和过去没有任何关联，仅仅是作为此时的自己而存在。
同现界的联系，全部都是将他束缚在茧中的枷锁。
残影破空，一只通体漆黑的手掌的虚影映入了瞳中。
握拳，迎向面前的那道残影。
瞬息间整条手臂被完全碾碎，残余的巨力将半边身子带的向后倒退。
双腿紧绷止住了退势，另一只手掌握向面前的那道阴影。
手掌落空，后背是碾压而下的恐怖力道。
脊椎断裂，殷红鲜血从口中喷出。
散架一般的身躯倒在了地面上，唯有开始扩散的瞳孔依旧冰冷。
…………
这是怎么了……来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样布满污秽的世界早些毁灭掉不就好了……
为什么……世人的罪孽非要让这些毫不相干的孩子承担不可啊……
…………
轰
耳畔是重物坠地的鸣响。
直到最后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身体。
抛飞至数十米的高空，狠狠砸落在建筑物残骸的废墟中。
“这次又要结束了么……”
一根手指也无法挪动，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
鲜血将外衣浸透，沿着碎石的缝隙淌落。
身体已经残破到无法辨认原本面貌的程度……
永夜的黑暗，再度将残存的意识吞没……
…………
睁开双眼。
模糊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手脚的感知再度出现，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从最初的最初开始，一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无论面对什么东西，那头狼一样，那些人也一样……
彻骨的寒冬一样，漫无边际的黑夜也一样……
…………
覆在眼瞳中的，是它的身影。
纯粹到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的毁灭气息，
一直漆黑手臂洞穿了他的胸膛。
握向胸腔中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骤然攥紧。
鲜血在胸腔中迸溅，沿着七窍渗出。
它的眼瞳中掠过一道罕见的波动。
风中残烛一般脆弱的生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瞳中透着难以言明的癫狂神色。
用尽了残存的最后一丝气力，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握在了穿透胸膛的那只手臂上。
轻轻笑着，无论是口中还是身躯上都不断溢着血。
身后的虚空浮现出一丝丝裂痕，坍塌出数米宽的虚空之洞。
连接着无尽深渊，充斥着无尽破灭的世界。
对手是强大到乎人类认知的某物。
胜算本就不存在，从最开始也只有一种方法能够拦下它的脚步……
握着那只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渐渐冰冷失去体温的身躯，拖着面前拥有人形的存在。
向着更深层的世界，充斥着崩毁与黑暗的深渊中，
坠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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