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恭喜师父结丹。”祝流云看看拍着他肩膀的手，微笑着。他脸上的笑意虽然浅淡，但眼底的喜悦是实打实的。
韩飞星忽然就有种感觉，祝流云嘴里的师父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当年把他从烂泥里带出来的女子。她修为越高，就越接近他心中的师父。
不过不管他怎么看待，韩飞星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给他补补文化课，千万别让他被当年初中都没毕业的自己耽误了。
“你以前的学习笔记还在吗？”韩飞星问他。
“学习笔记？”祝流云想了想，转头去书柜边打开了一扇柜门，然后从里面抱出来大堆纸制品，都放在那张大的书案上，“你说的是这些吧。”
韩飞星走过去一看，原来柜子里存的还真是他从小到大的“课本”和“作业”。就连幼童时期歪歪扭扭的描红本都还留着。从“一二三”这样的字开始学习，再大一点，练字作业的左下角就留有落款了，写的不是具体日期，而是以他的年龄为时间轴的落款。比如：“祝流云六岁七个月零十四天”这种。
再往后，韩飞星就翻到了阿拉伯数字写的乘法口诀表，以及手写的试卷。她从六岁时开始练毛笔字，到了初中已经有了自己比较稳定的字体。对了，那场大病之后，她书法也进益不少，就连教她的老师也十分惊奇，说她的字锋芒内敛，飘逸但不轻浮，光看字都想不到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写出来的。倒是上了高中之后，学业压力剧增她没多少时间练习，书法几乎毫无寸进。以至于她现在的水平跟初三那会也差不太多。
而眼前的这些乘法口诀表和试卷上俨然就是她的笔迹。虽然她已经推测出她应该是初中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但看到实打实的证据时，心里还是十分震撼。
韩飞星震惊过后，不免加快了翻阅的速度，她很想知道当时文化程度只有初二的自己到底教了祝流云什么玩意。不过看到后面她就放心了，在这个不尊重科学的玄幻世界，普通的知识体系里她只捡了语文跟算数教给祝流云，等到祝流云十岁的时候，他的书面作业又增加了画符和推星。
至于这两门功课祝流云水平怎么样，现在的韩飞星已经看不懂了。别说她搜罗的教材，就是祝流云的作业在她眼里也跟天书一样。这样也好，韩飞星觉得很欣慰，九年义务教育的评判标准在这个世界里不通行，但祝流云很聪明，这个世界他需要掌握的知识他都学得不错。她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教出了个九漏鱼了。
只是，作业的落款在祝流云十五岁时戛然而止。再往后翻，只有他不知何时写上去的两句话：“师父，我要给你报仇！”以及“师父，我知道要怎么找到你了。”
前一句的笔迹还略显稚嫩，和他十五岁时的作业相去不远，通过笔迹都能窥得他当时激愤的心情。而后面一句的笔迹俨然已经成熟。
不过，什么叫做“我知道要怎么找到你了”？难道说，她会穿来这个世界跟祝流云有关？
韩飞星抬头，看向一直站在她身侧的祝流云。“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她扬了扬手里的作业本。
祝流云：“是。”
“难怪。”韩飞星嘟囔一声，想想刚见面时祝流云的反应，他只是惊讶她居然没了修为，却从没问过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原来是他把自己弄来的，这就解释得通了。
“你生气吗？”祝流云问。
韩飞星摇头：“不会啊，我觉得这里挺好玩的。”说实在的，是不是因为来过这么神奇的世界，所以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现实世界特别无聊，不管如何随大流升学考证考公，她面对现代社会始终都有种疏离感。
她说着，拿起书案上尚且湿润的毛笔，蘸了墨水，在砚台边舔了舔笔尖，提笔在他作业本的空白处写下了几个字——我相信我是你师父了，然后举到了祝流云眼前。
祝流云看着她信手写出了他熟悉的笔迹，一时没了言语。顷刻之后，韩飞星只觉得身体一轻，人就被他拎起来抱了个严实。无关情爱的一个拥抱，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韩飞星也能感觉到他内心激动的情绪。
祝流云脑袋搁在她一侧肩膀上，猫咪似的蹭了蹭：“我好想你。”，他说着又情不自禁地加重了拥抱的力度，在她耳边喃喃重复：“师父，我好想你。”
韩飞星没有记忆，有点接不住他奔涌的情绪，她平静地拍了拍他后背，把没写出来的下半句话说全了：“字是我写的，可是我还是完全想不起来我来过这里。你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她说完，就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慢慢冷却了下来。
祝流云放开她，又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韩飞星：？？？
祝流云拉着她离开水榭：“跟我来。”
韩飞星茫然：“去哪？”
“梳妆。”祝流云话音刚落，韩飞星就已经跟着他一脚踏进了一个储物空间。
进来之前，韩飞星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他的话，或者这个词在这里有其他意思。没想到祝流云说的梳妆还就是字面意思。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与其说是个储物空间，倒不如说是个古代版的衣帽间，还是非常豪华的那种。
面积差不多有韩飞星现实中的家那么大，光放裙子的衣柜就有两排，其他的鞋子披帛等里里外外的配件也是分门别类陈列着。至于首饰柜里多到能开店的首饰，差点把韩飞星晃瞎了眼。至于梳妆台和全身镜也无一不精致。
怎么说呢，韩飞星这些天加一起的震惊都没有这一刻来的多。她脑子里一下子冒出句话：你以为有钱人快乐吗？是的，他们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现在把有钱人替换成修士或者仙女也是一样成立。
她以前这么会享受的吗？韩飞星一边扫过空间里的摆设和物品，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祝流云在一旁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欣慰地说。
韩飞星一下子清醒了，原来这里不是她以前用的梳妆间啊。“这些都是你这些年收罗的？”她问祝流云，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祝流云，他不会是个异装癖吧？
“都是给你准备的。”祝流云仿佛看穿了她内心，还没等她问就打断了她的臆想。
咳，韩飞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也是，祝流云这么狂的人，他要喜欢女装，哪会偷偷摸摸的穿，肯定穿着招摇过市了。
祝流云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按着她肩膀叫她在梳妆台前坐定。
梳妆台上的镜子比现实的水银镜子还要亮，照得人分毫毕现。这还是韩飞星有了修为以后，第一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也算是头一次体会到修仙小说里说的那种五官虽然没有变化，但颜值却往上拔高了一截是什么感觉。不光皮肤好到不可思议，更重要的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还是一样的脸型五官，但现在镜子里的她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凡人了。
没想到修仙还有这种好处！韩飞星正自恋地欣赏自己的容貌，束着的头发却忽然散落开来。祝流云站在她身后，一手执起她的头发，一手拿着把梳子，十分耐心地替她细细梳理头发。“从前都是师父给我梳头，现在我可以给你梳头了。”祝流云说。
韩飞星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要知道，这辈子除了她爹和理发师，就连前男友都没有给她梳过头发啊！
不过当祝流云熟练地给她梳出了漂亮的发髻，开始帮她挑选配饰时，韩飞星心里那点尴尬就被兴奋冲没了。她兴致勃勃地在豪华衣帽间内挑挑拣拣，试穿了不知道多少套，最后选了套蓝绿色系的裙衫，又搭配好了同色系的发饰首饰。再看镜子，好一个清丽脱俗的仙女！
而祝流云在她选衣服配饰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不耐烦，反而配合得很，时不时还能给点实际的意见。谁能想到呢？威震修仙界的大魔头，私底下居然是个二十四孝好徒弟。
韩飞星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怕他了，虽然传说里他是个大魔头，但谁知道那些传说有几分是真呢？毕竟从穿过来到现在，她还没见过祝流云杀人。
“你已经是金丹修为，我们可以出去了。”祝流云突然转换话题叫韩飞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带着她离开了储物空间，又往小洞天入口走去时，韩飞星才意识到，他说的出去是离开小洞天，而非那个衣帽间。
她也适时地回想起来，他们进入小洞天前，祝流云说过的话。“所以，现在是去□□吗？”她问祝流云。
“对。”祝流云说着，拉着她离开了仙境一般的小洞天，两人重新回到了漆黑的水底，沿着来时路回到了人间。
两人在水潭边稍作停留，祝流云就拉着她再次飞到了空中。不过这一次，韩飞星有了金丹期的修为，她感觉到即使不用祝流云带，她自己也能飞。而且神识放开后，她不用往下看就能清楚地知道他们飞行的方向，感觉好像体内内置了一个gps定位系统。
他们是在往南飞，看来当年祸害过她的人在南边。她下山的那些天里，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里三大仙宗的大概方位，而位于南边的仙门叫做梵海仙境。他们要去的正是此地。
韩飞星本以为梵海仙境跟大衍宗一样，就是纯粹的仙宗，只有仙宗弟子才可以入内，却没想到，梵海仙境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准确来说，它不是一个宗门，而是宗门加上附近修仙界修士聚居地以及交易集市的总和，是一个地理概念。
它的入口位于大陆南边梵海之上，且远离大陆，是凡人到不了的地方。
梵海仙境同样位于修仙界，里面也是一片不同凡界的景象，韩飞星刚进入，就被在空中悠游的会发光的鱼惊呆了，它们成群地在街道上方沿街游动，仿佛那里是河道一般。
“给你。”祝流云看她瞧得入神，干脆给她抓了一条下来。
韩飞星猝不及防被人塞了满怀，正要喊不要，怕腥，却发现这条鱼虽然长得像鱼，但一点腥味也没有，反而有股灵力充裕的幽香。摸起来的手感也很是奇妙冰冰凉凉还带着点q弹，不像在摸鱼，比较像是果冻或者凉粉一类的东西。
那条鱼本来还挣扎着，可无论祝流云还是韩飞星的修为对它来说都是碾压级别的，它很快就认命了躺平任摸。
韩飞星抱了它一会，忽然觉得鱼好像比祝流云刚抓住的时候短了一点，她问他：“我眼花了吗？它怎么越来越小？”
祝流云说：“你没看错。它们叫金翅灵鱼，是灵气演化汇聚而生，你抱着它就是在吸收它的灵力。”
韩飞星听着，再看怀里的鱼，发现它正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便赶紧松了手。
“既然是灵力汇聚的鱼，怎么没人捉来修炼呢？”她问。
祝流云看了她一眼：“抱了那么久，你有感觉到灵力增长吗？”
韩飞星这才反应过来，她从鱼那里吸到的灵力，对于她本身的灵力来说，简直是滴水与大海的关系。难怪它们随意游动都没人碰呢。
除了金翅灵鱼，仙境里她没见过的东西简直太多了，韩飞星一路走去只觉得眼睛不够用。祝流云也不催她，等她看够了才会继续往前走。
梵海仙境的集市里大多都是小门派出来的修士以及无门无派的散修，修为大多不高，筑基修为的占了多数。韩飞星跟祝流云在一众低修里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是因为他们进来前已经对容貌和修为进行了伪装。现在的祝流云掩去了那一头引人瞩目的白发，化身成了修仙界里随处可见的俊秀小修。
韩飞星觉得祝流云还真是个挺难琢磨的人，看他赶路的架势，仿佛根本不打算遮掩身份，要直接打杀上门，可在梵海仙境的入口处，她只随便问了一句：“我们不用稍微遮掩一下行迹吗？”
祝流云就二话不说变成的现在的模样。
他俩绕着集市逛了一会后，韩飞星问他：“你不是打算杀了这里所有人吧？”
祝流云看了她一会，笑了，用他现在这幅少年皮囊笑得十分乖巧：“怎么会呢？我只会动伤过你的人。”
韩飞星松了口气，放心道：“那就好。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祝流云环视了一下这片热闹繁华的地方，又是一笑，心道：既然师父喜欢这里，那算你们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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