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水

族长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很大一部分人，都认为我身价千万，就是因为我爸的坟——最靠近祖墓，风水最好，我就受了老祖宗庇护。

        如今，这个大好机会放在所有人面前，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想争一争。最夸张是郑二伯，他低吼一声，甩起手臂来，比所有人都激动。大概在他看来，村里最富的就是他家。

        但族长的话，对我来说是晴天霹雳。

        我气得眼眶发红，大声说道：“当年，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我爸一个人，一点点将宗祠修复了。他本就是最有资格靠近老祖宗的人，你凭什么要我迁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我。站在我身边的人，纷纷后退两步，显得我更扎眼。

        族长大概没料到，时隔多年，我又回来了，他笑得有些尴尬。但很快，他神色平淡地说：“贾良啊，宗祠的事，虽说你爸的功劳最大，但是乡亲们也没有不出力。至少你爸的午饭，是咱们提供的啊。你富贵了将近10年，享尽了庇佑，再怎么说，也得轮到别家了吧。”

        族长的话，几乎被所有人认可，我咬紧了后槽牙，无意识摩擦指甲。

        “当年，我修路盖小学，连续四年捐款，超过5万。族长是打算把这些，全部抹掉吗？”

        族长僵了，又很快严肃脸色，说那四年我是捐的多，但是后面几年，我一个子儿没出。难道村里年年捐款的人，就因为捐的钱不多，就比不上你吗？

        我在一片赞同声中大吼：“既然这样，那我把这几年欠的捐款都补上！一年一百，四年四百。我把钱交了，你们就不能动我爸的坟！”

        我说着就要掏手机，族长还没说话，郑二伯先开口了。

        他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捐款谁只捐一百的？从上一年开始，咱们村最低都捐三百了。贾良啊，你自己寒碜也就算了，还来祖宗面前寒碜祖宗？”

        周围的人哄笑，我面色一红，正要说，那我就补上一千二好了。

        四婶冒了头，大声道：“你妈继承了姥爷的遗产。那房子卖掉，再怎么说也能换个几十万。怎么着？你们厚脸皮地要了人家的遗产，都不知道捐一些出来，还抠抠搜搜地只拿三百？贾良啊，我以前只以为你是小家子气，现在倒觉得，你的底裤不会都被自己抠烂了吧？”

        我心里大恨，暗想四婶是没能找人给她做伪证，没法分那笔遗产了，就想掏空我。

        郑二娘呸了一声，说我没良心。她说我娘怀孕的时候，补品都是他家出的，结果生出来个白眼狼，根本不识得他们的好，如今破落，全都是因为老祖宗看不过去了。她还说族长做得好，就应该把他爸的坟挪开，给别人腾地方，不然老祖宗还觉得不舒坦呢。

        我一张嘴，可说不过他们三张，就直直地看着族长，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族长思考了一下，说：“你之前每年捐款超过五万，那你今年也拿五万出来，再把那四年的欠款补上，一共五万一千二。只要你补上了，我们就不动你爸的坟。”

        我心里一凉。

        这事儿明显只能今天解决，可我身上除了之前赚的两万，再就是林茹雪给的两万，这加起来也才四万块钱。再者，就算我全捐了出去，不仅这个月要喝西北风，下个月玉玉连学都没得上。我是从学出来的，自然知道教育的重要性。我曾发誓，就算我再穷，也一定要让玉玉上完大学。

        可如今，我连幼儿园都搞不定，我这父亲就当得太失败了。

        当然，最让我寒心的，还是族长的说法。当年，村里人都特别穷，宗祠前面的门牌断了条腿，风一吹就摇摇欲坠，是我爸每天起早贪黑，抽出时间修补，这一弄就是好几年。

        村里根本没出一分钱！全部是我爸自己拉材料，自己干。他有两次从顶上摔下来，因为去医院花钱，就自己忍着，最后骨头长歪了，走路不利索。再后来，村里人心里过不去，就出个午饭，当这功劳也有他们的一份。

        我好多次都在想，如果我爸腿脚利落的话，说不定还能躲过那场车祸。

        但是，他的这些付出，在这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郑二伯见我不说话，就扬声说“五万，咱家有啊。族长，我们家出六万，您看看够不够？”

        虽说挪坟不好，但我们村更信风水。

        族长咧嘴一笑，点了点头。郑二伯使了个眼色，郑二娘掏出手机，走到登记员身边，利落地扫了二维码。

        “叮！”六万块到账的声音音一响，所有人都沸腾了。

        郑二伯以为稳了，得意洋洋。身边的人都凑近他，跟他各种套近乎，夸他的女婿有出息，女儿出落的好。与他那的热闹相比，我身边三米以内没有一个人。大家看我的眼神，也都带着嘲讽和奚落。

        我心底一阵阵发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四年前，我的车子只要开进了村，村里的人就口耳相传，争着让我住他们家，就差拉个横幅了。小学的校长会亲自拜访，带我去学校参观，让孩子表演节目。我不喜欢这些排场，经历一次后就让他们停了。

        四年后，我站在宗祠中间，被人指指点点，脊梁骨被戳得生疼。

        我抬眼，看向笑得合不拢嘴的族长，暗骂他迂腐。

        当年宗祠没人修，就说明族长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今天拿来说事儿，肯定捐款大部分会被他吃进肚子。可即便是这样，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虚名，所有人还都在争，就连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胡思乱想时，有个小孩儿靠近了我。他妈一把将孩子抱起，轻轻拍着他的屁股，怒道：“过去干嘛？别靠近这家白眼狼，我告诉你，你以后得给我有点出息，如果像他一样，有钱时不回来，没钱就腆着脸来拿遗产，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心里越发难堪，就想转身走了。这时，我的微信轻响。

        我正不想理会时，微信震动不已，我数了下，一共有五条信息。

        谁这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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